“不然……”他单手撑起来,将她翻过来,看着暗夜里她闪烁着星光的眼睛,“你觉得朕应该在哪里?”
纵使房里未点烛光,一片黑暗里他的眼睛却始终明厉,让人看得分明,无心偏过头去,“皇上十日未来,突然……臣妾有点受宠若惊。”
“十日?”他挑唇笑了笑,“原来爱妃记得这么清楚。”
无心微微一怔,听他继续道,“看来爱妃很是想朕呢?”
他说完,俯下身轻轻将她揽住,“朕……也很想你。”
无心浑身一凛,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感觉到他清晰的鼻息,温热的喷在她耳后。
他伸手动作轻柔的顺着她的发丝,“你可知道朕这十日为何不来?”
“臣妾……不知。”
他呵呵轻笑了一声,“因为朕觉得自己中了一种毒。”
无心瞳孔皱缩,他却语气轻易的继续说,“一种……叫无心的毒。”
“所以朕觉得,应该戒了这毒,所以朕克制自己不来这里,但朕这十日却未有一日安眠,因为,朕很想念,这里的香气,你身上的气息,甚至……”他渐渐收紧了拥住她的手,“你的温度。”
他闭着眼将下巴抵在她肩上,淡淡笑了笑,“这毒……朕怕是戒不了了。”
“朕很累了……”他说着便那样抱着她很快睡去。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无心目光沉沉的望着前方,久久未睡去。
第二日之桃来叫无心起床时,刚开门便看见了一身明黄正欲望外走的刘曜,吓得她怔在原地都望了行礼。
刘曜看着她这副受了惊吓般的小表情,微微一笑,在她耳边轻轻道了句,“别吵醒她,再让她睡会儿。”
之桃这才回过神,立马“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喊道,“奴婢恭送陛下。”
喊完又意识到什么,立马捂上了嘴。
刘曜今日似乎心情很好,并没有怪罪于她,反而温柔的笑了笑才踏出了殿门。
之桃跪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整个人都是懵的,“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但好像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她家娘娘爬上屋顶去看星星,她在下边守着,本来只有娘娘一个人上去的,下来的时候却是皇上抱着熟睡的娘娘,一路动作轻柔地将她抱进了房,那个时候的皇上,可是好温柔的呢,就像现在一样。
回去李德正瞧见他,立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扑了过来,“皇上!你昨晚去哪儿了?!老奴可是要担心死了!!!”
刘曜淡淡瞥了他一眼,“在朕的皇宫里,还能出了什么事不成?”
李德正抹了抹眼泪,“但今早老奴入殿不见皇上您的身影可是把老奴吓了一跳。”
刘曜停住脚步,侧目白了他一眼,“你少给朕装,朕去了哪里,你这个老狐狸会猜不出来?”
他这么一说,李德正立马谄笑了起来,“瞧陛下回来这方向,可是去了无心娘娘处?”
刘曜并不作答,将当默认了。
“老奴还以为……”他没继续说下去,但刘曜自是知道他想说什么。
“以为什么?以为朕会冷落她?”
刘曜挑唇笑了一下,“她是很危险,但……还不足以致命。”
他唇畔笑意愈深,那种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却又透着些邪魅味道,“朕便是玩一玩火又如何?”
李德正有些惊讶,他了解的皇上,凡有怀疑之人,皆是宁愿错杀绝不放过,是个容不得一点威胁存在的男人,可今日,他却说,他要玩火。
“那……江南那边?”
“继续。”
“是。”
刘曜自案上堆积的一摞奏章里拿出一本,语气淡淡吩咐道,“你退下吧。”
“老奴告退。”
刘曜看着打开的奏折,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在那上面。
他在想,或许现在的他,有些不像他自己了。
若换在从前,像无心这般没什么背景,且可疑之人,他早已除之而后快,但如今,他思考要怎么处理她,竟然想了整整十日,而且结果是……留下她!
这真的太不像他的风格。
他自知自己是个有心却无情之人,当年与他夺嫡之人,没有一个活了下来,即便是当时没有参与夺嫡的皇兄皇帝,在他登基之后,皆被夺了所有皇权,不予封地,困于京都,虽有王爷之名,却不过是徒有华衣的囚犯,终身不得离京,不得参政,像个傀儡般在锦衣玉食中消磨度日。
他有十多个兄弟,当年四哥身旁有十三十四,二哥身旁有老三老八,他身边却只有一个莅阳公主,而为了这个皇位,他连唯一站在他这边的姐姐都可以利用。
他姐姐本可在最好的年纪嫁给她最喜欢的人,不必陷于这皇权争夺的漩涡中,却是他一手将她拉进来,故意让她听见他那时与幕僚的对话,他虽从未开口让她嫁给北狄大君,让他与北狄大君结成同盟,但却是无形的逼她做出选择,他们从小相依为命,他深知他的姐姐不会弃他于不顾。
他登基之后用一切办法将莅阳接了回来,但他能感觉得到,莅阳与他疏远了很多,聪慧如她,自是知道他是故意让她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明知被利用却还是心甘情愿,但,心底终归还是会有怨恨的。
这半生,他一直在为了这个帝位,杀人,囚禁人,利用人……直到,他身边再无一人。
等李德正走出殿门,缓缓将殿门合上,他缓缓自奏章里抬起头。
我可能……太寂寞了
第81章 南女无心第十九章
那之后刘曜仍常宿西华殿, 因着之前锦鲤之祸后宫之人也知无心是不好惹的,况且听闻她无法生育,一个不会生育的女人, 即使再得圣宠, 失宠不过是时间问题,何况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又得皇上百般呵护,纵有万计也使不到她身上, 后宫那群眼红的女人也只能忍气吞声地等皇帝对她失去兴趣, 这让西华殿真正成了这皇宫中的清静之地。
这近一个月, 除了仍时不时会有妃子厚着脸皮来攀关系,日子过得倒是极为平静。
不知不觉,刘曜派去渝州处理洪涝之灾的孟昀也已在回京的路上, 因着这少年才华横溢天赋异禀,如今又得大功一件,可谓是不少人的眼中钉,据说他们为了避免途中被人埋伏, 隐蔽行踪走了小道,或许其他人会笑他窝囊,可刘曜听到此消息时, 却是笑道,“剑走偏锋,不拘世俗眼光,不走常人之道, 这个孟昀……倒是有几分意思。”
但即便如此,他们竟还是遭了埋伏,就在京都城外,他的眼皮底下。
此番赈灾,孟昀功不可没,此为有能;他为季芈先生唯一弟子,举世清朗,此为有才,一个有才又有能力之人必得重用,他此前是太子太傅,他一朝升官,便等同于太子身侧多了一名大将,而最不想此事发生的人,自是二皇子。
孟昀遇害失踪,用指头都能想出是谁做的,他的儿子秉性他自是清楚,还不会蠢到这种地步,能干出这种事,怕只有后宫那个自持身高权贵的愚蠢宫妇。
那日他本是在无心那处准备就寝了的,美人都已在榻上,却突然被告知这等扫兴之事,他顿时便冷了眸色。
见他脸色不好,无心知道定出了什么事,“皇上若有急事处理,政事为重,陛下不必顾忌臣妾。”
刘曜蹙了眉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朕很快就回来。”
“嗯,臣妾等你。”
刘曜温柔笑了笑,低头俯身在她额上轻轻映下一吻。
他既说了要回来,无心便披上衣服下了榻,走至窗前推开了窗,顿时便有月光散落两肩。
无心抬起头看着天边那轮玄月,皎洁的月光映进她眼底,她淡淡笑起来,“今晚月色很好,应不会有什么坏事发生呢。”
“风无声,月光凉,可是个适合杀人的夜。”
无心一惊,便见月光里缓缓走出一个提灯的青衣男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