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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瑶光来(5)

冷不丁,被人忽视的程勿少侠一个拔地而起,呈大鹄拍翅之势向包围圈外逃去。程勿不通武艺,他轻功使半截就半途而废。且金使明察秋毫,急于在教主面前立功。程少侠一动,金使便腾地跃起,黑鹰一般凛冽扑向程勿。几乎同时间,程勿刚动,女瑶便迎身而去。她白衣如流云在半空中划过,腰间金白色的长带如华。众教徒迷离间,见教主、金使、陌生少侠三人已经遭遇。

金使大喝:“纵火犯!就是你!”

他五指屈成爪,扣向程勿。程勿逃势被止住,他狼狈却不露怯。少侠脸色苍白,在金使磅礴的攻击下,他当即双掌迎上而守。他全无经验,毫无章法,与金使连过五招,步步后退。金使冷嗤一声,将少侠从半空逼到地面上,他五指擒下——

程勿瘫跪在地,眼中映着那排山倒海般的手爪残影,眼见不敌!

一道白影倏忽而至,袍袖一挥,将程勿向后推去三丈。同时她运掌向上,挡住金使挥下的手指。金使惨叫一声,向后跌去。程勿被那内力向后连拂三丈,女瑶本是救命之举,谁想程少侠那般倒霉。

“噗通!”

程勿头磕到了地上的石子上。

他没被金使拍死,被自己的“救命恩人”救晕过去了。

鲜血淋漓,从程少侠后脑勺渗出。

一众人深深吸口气,痴痴地望着晕在血泊中的少侠:……这是何等倒霉催的命运啊。

金使被打倒在地,他才不管那个程勿,他捂着心脏,不可置信抬头,委屈大吼:“教主!”那个人要逃,他去追,去立功怎么错了?教主居然打他!他的一颗忠心如喂狗吃,金使心中憋屈万分,再吐了两口血。

女瑶目光扫过一众人:“谁也不许欺负他,这位……”她不知道程勿名字,含糊掠过,“少侠,是我的……”

众人目光炯炯:是教主的人?

女瑶眉眼轻眯,语调玩味,玩味中带抹温柔:“是我的……宠物。”

……

程勿昏迷好久。

脑后大出血让他当场晕过去,被欺骗感情后心灵备受打击让他伤上加伤。斩教教徒好久没见教主,教主归位后,各个山头的人纷纷来拜。众人围着教主女瑶,已经遗忘了程勿。程勿被他们随意丢去了教主宫殿后寝中,他的伤也没人理。程勿少侠周身蜷缩,越来越冷。屋外房舍侧檐瓦上雪化成水,滴滴答答地落下。

水声滴滴中,少年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宫殿地砖上。他失血过多,凌乱长发覆脸,睫毛浓密。少年睡着,明与暗在他脸上流转。那露出的半张脸雪白,明秀。过来巡视的随侍望一眼,感慨教主的这个“宠物”生的真不错。

一种脆弱的、引人想蹂躏的美。

程勿眉头紧蹙,他陷入不安的梦中——

“小勿,人家都说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姨真不放心你。可是你也不能再在程家待下去了,左右都有性命危险,姨宁可放你出去闯荡……小勿,出去后就不要回头了。什么时候武学有成,再回来见姨。”

“你不通江湖事……这样,姨给你两本话本看看。江湖,大概跟话本里讲的差不多吧。”

“少侠你这听了两本话本,就敢出来闯荡江湖了?你家里爹娘放心啊?来来来,爷跟你说说江湖上的规矩……嗯,出门在外,你可一定要小心斩教那帮人。斩教教主女瑶,那是杀人不眨眼,没有人看过这个老妖婆的真容,她就天天戴着面具出来杀人!忒可怕!”

“听说武功特别高!四大门派的掌门人都不如她!你想想朝剑门的掌门都六十岁了,还打不过那个女罗刹……那女罗刹得多老!这么老,还男女荤素不忌。少侠你长这么俏,得小心点!”

“把他关进去!进献给教主大人!”

……程勿从噩梦中清醒,刷地翻身坐起。他一坐起,后脑勺一阵痛,眼前发黑、身子发冷,让他喉口一阵恶心。程勿捂着心脏喘息两次,伸手摸自己的后脑勺。血已经结了痂,不会危及性命了。

程勿抱膝而坐,微微苦笑。

他总是这么倒霉——

刚出门没多久就被斩教抓了;

好不容易逃出来,随手救的人就是恶名昭彰的斩教教主女瑶;

被女瑶从那个谁手里救下时,他磕到了石头上晕过去。

程勿镇定了一下,人一旦倒霉多了如他,命运再大的恶意也能面不改色。他观察自己被关的地方,帷帐、灯烛、地毡,皆华贵无比。有床、榻、案,像是人住的地方。空间很大,却没有人迹。他扶着墙站起,烛火摇曳,从四面扑掠,在这种华贵之下,却有一种冰凉的、没有人间烟火气的冷意。

程勿被冷得打个哆嗦。

他脑中飞快猜这是哪里,他沿着墙,到处摸、到处敲,寻找出去的路子。他到一面墙前,听到了模糊的说话声。心中一喜,程勿蹲下,敲了敲那块砖。他屏住呼吸将砖从墙上拿下,没有机关,空了的那块砖后漏出一道微光——

外面有人!

可以逃出去!

程少侠最近的人生轨迹总在“逃逃逃”,他按捺着心中喜意俯下身,凑到砖透出的光前看。他一眼看到一个女子的侧影。那挺拔却随意的坐姿,那面具上耀出的银光、那唇角上的嘲弄笑意……程勿被刺激得血液逆流:又是这个女罗刹!

骗他的女罗刹!

等等……这里有床有榻,他被关在女罗刹的地方……女罗刹这是要干什么?!

女罗刹她正姿态闲然地坐在外头,听下属们回禀教中最近事务。

女瑶坐姿慵懒而潇洒。她着黑红色相间的武袍,英姿凛凛卧于长榻间,一腿曲起,手肘搭在膝上。后腰处枕着枕头,女瑶腰背却笔直挺拔。身上无女儿家该有的任何饰物,她身子微微前倾,手指转着长发,银色面具后的眼眸,无表情地审视着这帮下属们。

下属甲:“教主不在的这段时间,我等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就之前那个被教主撞上的正道奸细,圣女大人已经马不停蹄地前去审问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至于山下关的人,圣女大人会亲自来跟您汇报。”

下属乙:“今年供奉也如期送上,百姓们祈求圣女下山帮他们祈福,我们也向圣女大人传了百姓的意思。”

下属丙:“风调雨顺啊教主大人!没有任何意外啊教主大人!眼下只有一事,是我等心头之患……”

女瑶思索中,声调上扬,“嗯”一声询问。

下属们被教主盯着,立时变得激动无比:“那就是教主大人的婚事!”

女瑶:“一切无意外才不正常,我生病这段时间,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正道没有反应,”她往后一靠,寒眸眯起,手指一下下、不紧不慢地叩着膝盖,“这不对吧?”

下属们:“……”

他们的“催婚”被教主无视了过去。

众人失落地七嘴八舌讨论时,女瑶耳尖一动,她侧过头,听到了来自内殿的些微声息。女瑶眸中闪现笑意,转着长发的手指一顿后,搓了搓。牛头不对马嘴,她悠悠然来了一句:“小宠物醒了啊。”

众人:“?”

女瑶随手一挥,示意下属们下去,余事来日再谈。宫殿空下,随侍们告退,女瑶从榻上起身。她负手在后,悠闲如散步,晃到了自己的后殿寝宫中。一进去,一柄长剑冷光烁烁,直指她脖颈。

寒光照眼,女瑶眼皮不眨。

看长剑后程勿惨白的面孔,骤缩的眼眸。

她笑眯眯:“想杀我?”

程勿脸色冷然,他唇线紧抿,握剑的手毫不颤抖。女瑶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他心知肚明。这个女子一步步走来,气场强大。程勿不受她气场影响,他根本不拿剑对付她,他忽然横剑在颈。

长剑锋利,他散下的一绺长发被削下,青黑一尾,荡悠悠飘到地砖上。

女瑶停了步子。她诧异满满:“你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