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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瑶光来(196)

程勿只坐在一边看。因他起身要喝酒时,女瑶替他拦了一下:“小勿受了点伤,不宜饮酒。”

程勿一愣后,就顺理成章地继续坐着了。仰头看着姑娘沉静的侧脸、挺拔的身量,他的心吃了蜜一样甜,看着女瑶的眼神亮得如同天上星光。他脖颈受了那么一点儿皮肉伤,女瑶就替他拦酒,女瑶对他多好!

反正程勿本来也不怎么喜欢饮酒……他酒量其实并不好,喝多了头晕得厉害。他靠的只是内力高深,可以把酒从体内逼出。之前喝酒,一是为了逢场作戏,二也是女瑶死了,他心里难过,平常不表现,只能在特殊场合借酒消愁。

倒是女瑶真的好能喝酒……

一坛又一坛,面不改色。

程勿敬佩地看着女瑶,眼睛发亮地看着女瑶:女瑶不愧是江湖大神,喝酒都喝得如此大将之风。周围人被她喝倒了一片,女瑶都面不改色。

女瑶嘴抽了抽:程小勿就知道用敬佩的眼神看她……大约她在他眼里无所不能吧。

然而她废了武功后,已经不是以前的女瑶了。酒量确实了得,但也不可能如程勿想的那般千杯不倒啊。

程勿不开窍,女瑶又喝完了一坛后,坐了下来。她坐得平稳,但迎着青年灿亮的钦佩目光,女瑶唇动:“我喝多了,头晕恶心,为了不出丑,小勿你送我回房。”

程勿:“……”

他特别震惊地回过神:“你怎么可能会喝多?怎么可能会头晕恶心呢?”

女瑶:“……我不光会喝多,会头晕恶心。和我在一起,你还会看到我吃喝拉撒。程勿,我是正常人类,不是妖魔,好么?”

程勿哼了一声,心想你是我心中的神,你怎么能和别人一样。他要反驳时,因内功甚高,风中飘来几许闲语八卦,他不由自控地便听到了周围很多人的议论话语:

“教主和教主夫君一直坐一起,看来传言是真,女瑶教主与她夫君当真恩爱无比。”

“当是如此。教主的夫君把持斩教多年,在女瑶教主回来后,还愿意把权力让出来。这么大的诱惑……一般人的夫君岂能做到?程大人也是爱极了女瑶教主。”

“教主算是一手将她夫君培养起来啊。我尤记得多年前,教主在魔门内部通缉她夫君,那情趣,一般人可消受不起。我至今还记得当时青莲教灭门后,大家把程大人的画像拿出来认脸。那时大家都说程大人是教主的爱宠,谁能想到会成为教主夫君呢?只是这样算起来,程大人比女瑶教主年龄小很多吧?”

“女瑶教主的年龄很难说吧?练武到他们这种程度,年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教主和教主夫君恩爱无双是肯定的。”

程勿脸色轻微一变,偷看女瑶脸色。女瑶一点反应也无,他一时猜不透她是内力差了没听到那些人称呼他是“教主的夫君”,还是女瑶听到了但不在意。程勿心中忐忑,他刺探女瑶情绪时被女瑶发现。女瑶撇头疑惑看他,程勿当即扶起她起身,欲盖弥彰般快速道:“我扶你回屋去醒酒,你好好醒酒吧!”

千万不要让女瑶听到什么“夫君”不“夫君”的话。

女瑶硬是被刚才还很淡定、刹那间慌手慌脚的程勿给叉下去了。她“呃”了一声,原本想跟在酒席间盯着自己夫君喝酒的白落樱叮嘱一声,谁知程勿好像怕什么一般,拽着她的手臂托住她腰身,运用轻功飞纵,瞬间就远离了酒宴。

女瑶被飞得头更晕了:“……”

她是老了么?她怎么越来越不能理解程小勿了?

按说她睡了三年之久,他也长大了不少。少侠长成青年,心思该成熟了很多,该没有年少时那么难猜了才对。然为什么她家小勿的心思还是这么难猜?是她没进步,还是他进步得太快?

进了寝宫,与外面的声音隔开,程勿将女瑶拖抱到床榻上。他完全听不到外头的闲言碎语了,放下心后,程勿殷勤地跑进跑出,给女瑶端茶倒水,好醒酒。女瑶坐在榻上,一膝盖曲起,一腿放平,靠着扶手而坐。

内宫有夜明珠相照,窗户大开,星河在天上流动,璀璨光华一道流在女瑶身上。

女瑶手肘搭在膝盖上,手撑着额。程勿如此勤快地进进出出,喝了一口醒酒汤后,女瑶低着眼,眼皮下的瞳孔猛缩。多年在生死搏斗中杀出来的警惕心,让她即使喝多了酒也不会晕得失去控制,她只一顿,就看出程勿步伐轻快,气息绵长——哪里有这几天她照顾他时他表现出来的虚弱感?

程勿仗着自己脖子疼,在她怀里窝了好几天。她一有怀疑他就生气她的不信任,然而现在看……程勿果然伤势根本不重,或者说他武功极高,这点伤根本影响不到他。

女瑶撇了撇嘴。

这个死小孩,又骗她。

不过女瑶也并不生气就是了:她知道程勿骗她并无异心,他只是太喜欢她,太想找各种借口缠着她而已。

程勿出去换湿毛巾了,女瑶一个人坐在榻上,仰着脖子看窗外繁星,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寒意拂窗而入,星夜下,似有银瓶乍破、玉水流光之声。女瑶盯着夜空,因喝多了酒,她面颊红似晚霞,眯起的眸中醉意流转。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程勿太喜欢她了啊……

她盯着星空许久,乱糟糟的,脑中很多事情浮光掠影一般闪过。各种顾虑,各种犹豫,各种爱,各种怜,各种不甘……然后一层层,抽丝剥茧一样从她的心海上拂开。拂去尘埃,面见本心。

天下第一,武功盖世。要守住那层关,就不能破身。否则终是差一点。

但是,去他妈的武功第一。

程勿等她等了那么久,她委屈了程勿那么久。他对她的最大抱怨,也只是她不可能时刻陪他。他可以为她牺牲一切,她为什么总是要委屈他?

脑海中“砰”地一声,有那一层一直窥不破的关卡打开了门,庞大的真气内空冲刷她的血脉,向女瑶灌体浇来。那是曾经女瑶武功盖世时都没有推开的一扇大门。武学千千道,一条路一个方向。失去一条路,也许别的路上可以得到弥补……女瑶低着头,慢慢笑开。

“女瑶,你喝酒喝傻了?怎么一个人还笑呢?”程勿担心的话传来,他温热的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

女瑶仰头看他,程勿澄澈无比的眼中,倒影出她晕晕然的模样,眉噙笑的模样。想通了一些事,女瑶仰头看程勿时,目中爱意不觉如海潮般涌出,向他奔去。程勿一僵,他从未被女瑶这样热情的眼神盯过,脸颊当即滚烫。

女瑶伸手:“抱。”

程勿:“……”

他心中认定女瑶一定喝多了,俯下身,将张开手臂的女瑶横抱起来。女瑶何等娇小,他抱起她,她小小一团就窝在了他胸膛前。几乎在他将女瑶抱起的一刻,女瑶的手臂绕到他后颈,搂紧了他脖子。她的脸在他颈上蹭了蹭,小猫一般黏,呼吸羽毛一样。

程勿颈间红透。

他嘀咕一声:“醉得这么厉害了啊。早知道就拦着不让你喝了。”

他低头看怀里的姑娘,女瑶闭着眼,眉目婉婉如春,绯色一片,昏昏沉沉地靠着他。醉成这样,程勿心中失望,想没法跟女瑶私下聊天了。他认命地将女瑶从榻上抱去床上,替她脱了鞋袜。手指挨到她衣领时,女瑶睫毛一扬,流光溢彩般的光华从她眼中流向他。她的笑容扬起,程勿指尖颤了一下,快速缩回手,并欲盖弥彰地猛咳一声。

女瑶:“……”

咳个屁,假装个屁。

程勿咳嗽得涨红了脸,勇气全泄后,他胡乱拉过被衾将姑娘盖住,背过了身。坐在床前缓了一会儿剧烈的心跳,眼前清明了些,程勿粗声粗气道:“女瑶,你喝多了,好好睡一觉。我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自觉差不多了,程勿紧张地站起来,动作大的他被床前的脚榻一绊,趔趄地向前摔去。身后一只手猛伸出,拽住他手腕,将他向后扯,把他拽了回去,避免了他被绊倒。程勿跌坐在了床上被褥间,本能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