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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见我多妩媚(234)+番外

李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少年低低的声音,在屋中回响——

“他很聪明,很讨喜。长得很俊,就像、像您一样。眼睛跟您很像,不说话的时候,和您发呆的样子,更是一模一样。”

“他嘴很巧,很会说。我们都很喜欢他……”

闻蓉心想,说谎。

她已经知道李江不是好孩子了。

李信还这么说……

闻蓉听着,听着,渐渐出了神……烟雾缭绕,死气沉沉,随着少年郎君的讲述,她却好像真的看见一个秀气小郎君。那小郎君在光的尽头等着她,她辗转数年,得见他一面。

他对她伸出手,“阿母,我等您很久啦。”

闻蓉静静地看着。

她走上那条浓雾不散的路,她握住郎君的手。她与他面对面,看着他……

所有人都不在乎他,都不喜欢他。可是她喜欢他,她最喜欢他。所有人都不要他,她想要的。

她一生糊涂,她却想……她想……

李怀安怀中,妻子的呼吸已经消失。

中年男人怔坐许久,说,“她去了。”

讲述声戛然而止,时间有片刻凝滞。屋中屋外,皆是大恸之哭声。

一夜风吹,天地浩茫,大雪倾覆。

第112章 109

易主楼台常似梦,依人心事总如灰。

李晔从雷泽赶回来,李府已经挂上了白幡。世家人多,闻蓉去世,葬礼办得热闹又安静。因为人多,喧哗之下,这种热闹中,又透着无比的萧索。李三郎站在堂前,看着灵前牌位,看人来人往,几乎难以想象今日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招魂之礼已过,伯父头上戴帻,穿上了雪白麻衣,跪坐于灵下。每有来人,则欠身招待。最恭恭敬敬守跪在灵堂中给母亲守丧的,是李四娘子李伊宁。李晔过去看她时,她眼睛已经哭红了。李晔叹口气,陪李伊宁坐了一会儿。等人走了一拨,他出去喊了别的几位娘子过来,稍微替换下李伊宁。

两人坐在后方,李晔迫李伊宁吃点东西。李晔也是匆匆回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先来了灵堂。他眸子望着纤弱的堂妹半晌,问起她来,“我走的时候,伯母精神尚好,也没听医工说她病情加重……怎么才短短一个月,她就去了?”

李伊宁眸子又渗出了水雾,也噙了一点儿恼恨之意。她将大半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告诉这位三哥……李伊宁对三郎李晔观感还是很亲切的。她二哥走后,小弟弟又夭折后,家中就剩下了她一个女孩儿。那时候母亲开始病得昏昏沉沉,父亲就将她从汝阴送回会稽老家。那些年,都是李晔这几个兄长照顾她。到后来父亲的官也调回了会稽,李伊宁才重新承欢膝下。然这虽于膝下,却也欢得没多少……

她哽咽道:“都是他们几个嚼舌根,害到了我母亲。还有我阿父跟我二哥……不,不是二哥,是阿信兄长骗我阿母……一起把我阿母给气死的!”

李晔面色古怪,“阿信兄长”?她这什么古怪称呼?

但是眼下也不是纠正李伊宁称呼的时候。

李晔怔怔然,想到了昔日那几位郎君先把话传到了这里,他却旁观以视。如果当初他的选择不是旁观,而是置身其中,斡旋于此,那这件事,让李信有了准备,让李家长辈心里有数,就不至于闹成今天这个样子来吧?

他心沉沉落了下去。

摸了摸四娘子的头,李晔出了这里,再次见到了大伯父李怀安。李晔站在堂下,看了伯父一会儿。伯父与他离去前,区别并不大,还是那副不高兴也不难过的样子。李伊宁在里面哭成那个样,李怀安在外,也并没有表现出多悲伤多脆弱的样子……然他怎会不难过呢?谁不知道,伯父对伯母情深万分,照顾一个不正常的病人都照顾那么多年……

李晔先回自己家一趟。

他回去的一路上,碰上好些故交,纷纷与他面带问候笑意,寒暄良久。

李晔问身边小厮:“二哥……不,是阿信兄长在哪里?”

小厮十分机灵:“那位郎君与舞阳翁主在祠堂那边随人看护棺椁……”

李晔无话。现在他走一路,人人待他亲切,因为觉得伯父无子,伯父在李家的地位必然一泻千里,甚至李家的大部分家产,都会落到他们二房这里。所以旧日对二房客气以待的,到这个时候,全都跑过来巴结了。因为大家都无比认同伯父对伯母的深情,再加上大伯父性格又那个样子……谁都觉得他也不会过继个儿子过来。

早些年为了大伯母,伯父曾想过个女孩儿,谁想到那个孩子夭折,没有福气。乃至于李家小辈本家排名第一的,就是李二郎,前面并无兄长或姊姊。

现在李二郎这身份在闻蓉挑明后,让众人都有点意外,节奏也被打乱……于是那些抱大腿的,又重新抱回了李氏本家二房这里。

李晔沉默着回自家。

他换衣服的时候,又听亲弟弟五郎李昭,把当日闻蓉的“发病”又重新讲述了一番。

他母亲过来抱过小弟弟,不让李昭去外面胡说。隔着屏风,她与儿子感慨道,“大伯一家也是多舛,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

李晔出来,看到屋中正中央摆着的金雕大鼎,皱了下眉,“伯母丧期,怎么用这样的东西?阿母快收了。”

他母亲讪讪道:“别人送来的……何必收呢……”

李晔:“等伯父闲下来,肯定要收拾这一辈郎君的。伯母算是被所有人一起推了一把,才逝去的。到时候小一辈郎君全被整治,你以为我逃得了么?现在还这样张扬……”

他母亲惊愕,蹙了眉。她将儿子的话细细想了一遍后,又很不解,“你不是在雷泽吗?整治小辈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授意那几个混小子做什么了?”

李晔:“旁观之罪。”

他母亲:“……”

李晔淡声:“我才觉得不像个样子……等从雷泽回来后,我打算跟大伯请辞,去四方游学,待自己学有所成时再归来。偏居一隅,妄自尊大,实则不过井底之蛙……伯母之事,我也逃不了其中之责。出去多长长见识,也挺好的。”

他陷入沉思。

想到自己一众郎君原本在会稽住得很好,舞阳翁主到来后,将长安的风气带过来,许多郎君对舞阳翁主又羡又爱。长辈们总不让他们去长安,他们就都对长安抱有自卑又向往之感……托李信的服,李晔去过了长安,见识过了那个繁华无比的都城,又惊喜地发现原来李家即使在长安,也是有地位的。再后来,他又去了雷泽,与一群兵痞子打交道,每日都遭罪。

李晔无数次地沮丧,无数次地想,如果是二哥在,就必然不会像他这样手忙脚乱,还总被老兵们打击吧?

他再想到李信跟他说,“你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迟早要吃亏。”

是啊。

他这种态度,害死了大伯母……若他能早一点告知两方……

李晔吐了口气,再次出了门,换母亲在家中对他前程干着急。李晔重新去了灵堂那边,轻声跟伯父说替换他,让伯父休息一会儿。李怀安也没有推脱,起身便走了。

院子人满为患,前来追悼的人何其多。李怀安没找到该去的地方,又怔怔然在院子里站了良久,后回去自己与发妻的屋子里。这里现在都没有人,人全被调去前堂忙了。正好,能让李怀安安静一会儿。

他坐在榻边,恍个神的功夫,似乎看到了闻蓉的音容笑貌。

看到她二八年华便嫁与他,再看她三十来岁就病势……他至今记得满室药香,妻子病重的时候,这种中药之苦的气息,常年伴随着他们。闻蓉常叫着心烦,喊头疼,不愿整日喝那么多苦药。

后来宁王夫妻来了。宁王从小就是个药罐子,病病弱弱的样子,大约让闻蓉找到了几分亲切感,闻蓉还挺喜欢亲近那位宁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