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花开(11)
孩子被她裹得紧紧的，擦肩而过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她怀里是个婴儿。
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走下负二层，通往太平间的阴森走廊会有个垃圾处理站，所有用用过的医疗用品堆积如山。
林悦的女儿要是被掩埋在垃圾里，往她嘴里塞上东西，等到明天一早，垃圾被焚烧……
她只想尽快把这孽种铲除，不允许任何威胁存在！
处理站在不远处，能看到针管和棉签散落。
她加紧步子，谁承想因为捂太紧，导致怀中的婴儿放声嚎啕，哭声让幽暗的走廊亮起了灯，灯管一闪一闪，像是装了鬼！
“哭你妈!”
林允隔着毛毯手掌压在婴儿脸上，反正都得死，捂死了更好！
她生怕被人发现，前后看了一眼索性小跑起来。
“小允？”
有人声，她吓得疯跑，双重脚步声跟在她身后。
“小允!”
这声色耳熟，是……霍炎霆？！
***
林允神经绷紧，脚下如生根般挪移不动。
霍炎霆尾随来的？他知道她来了所以跟着她？
那些佣人告诉他的？还是医生打电话到他手机上？
万千思绪纠葛，她一时不知道该退还是该进？霍炎霆瞧见她抱着孩子会怎没想？她又该怎么解释？
她机械般的转身，笑比哭难看，“炎霆……林悦的女儿没死……这，这是你的孩子。”
汗毛竖起，她捂着孩子更紧了，宝贝的哭声更加刺耳。
趁他没过来，憋死这孩子？
霍炎霆心里一阵阵的疼，他缓步上前，神色冰冷：“宝贝交给我!”
这是他这段时间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大夫说，医院搞错了，林悦的孩子活得很健康。
林允迫不得已，心里有千百个心不甘情不愿，在霍炎霆面前，她将孩子送过去。
霍炎霆生怕弄疼了她，轻手轻脚的抱着她，掀开盖在她脸上的毛毯，霎时目中湿润。
“孩子，悦悦，我们的孩子……”
他低下头，脸颊贴着孩子的额头，眼泪再也忍不祝
孩子收了低泣，漆黑的眼珠湿漉漉的，澄澈的光华如黑曜石。
她是林悦的孩子，和林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霍炎霆记忆犹新，那年他6岁，林老将襁褓里的林悦交他手上，她小小的，软软的，皮肤白嫩嫩的，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
她的眸子像宝石，卷曲长睫微微颤着，泫然欲泣的样子，像是一颗糖化在心田。
他笑话林悦是个爱哭鬼，可她一旦破涕为笑，百花失色，一眼惊鸿再也忘不掉。
“孩子，悦悦留给我的……”
他几乎要以为，时光倒流，这就是他的悦悦。
孩子没死，就像她还永远在身边……
“霍炎霆，我的宝宝是个女儿，她要是出生一定很可爱。”
林悦的话就在耳边。
她真的很可爱，真的……可惜，你看不到了……
往事如刀，凌迟着他生不如死，只有吻在孩子脸颊才能感觉还活着。
唇瓣触碰间，他蓦然发现，孩子脸白的有些病态，眼神也是恹恹无神。
“宝贝，宝贝你病了？”
孩子当然不会回答他，他猛然抬眼怒视着林允喝道：“你把我的宝贝怎么了!”
林允心里 ‘咯噔’一下，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最害怕霍炎霆问，被抓个正着，她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
霍炎霆紧张急切，抱着女婴上楼找了大夫。
“霍先生，您的女儿脑部缺氧，可能是窒息造成的。”
瞬息，林允对上霍炎霆的目光，那锋锐的眼色要把她生吞活剐！
“我……”林允声色颤抖，搜肠刮肚的组织语言，“炎霆，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是。我想带孩子去见你，我不想这样的……”
她诚挚的道歉，水雾充盈在眼里。
“你带她去地下室!”
“我……”她脑子里很乱，乱得说话也支支吾吾：“炎霆……我去开车，车在地下车库……”
对！打死不承认是要丢进垃圾堆！
“炎霆，你是在怪我吗？我真不是有意的!”
林允的热泪簌簌，让人恨不起来。
林允不是林悦，她心肠善良，她只是走错了楼层，不是要害死他的女儿……
“我太激动，不是你的错。”
霍炎霆抬手，指腹逝去了她眼角清泪，不过一分钟，林允仿佛在鬼门关兜了一圈。
还好，霍炎霆还是信任她！
***
霍炎霆在育儿室陪伴着孩子，等到医生告诉他宝贝脱离危险，才让他带回去。
“这真是我的孙女？悦悦的孩子？”
“外孙女，简直就是个小悦悦!”
霍炎霆的父母，林老无不喜极而泣，林悦的死让整个家陷入阴霾，这孩子无疑是驱散阴霾的曙光。
本来浑浑噩噩的霍炎霆也恢复了神志，唯一不变的是，仍守着林悦的骨灰。莲姨心有怨恨，但见霍炎霆的改变，也就打消了同归于尽的念头。
“悦悦该瞑目了，葬了吧!”
霍炎霆怀抱着女儿，心里波澜再起却也理智多了。
人死，是真不能复生的。
“悦悦，你就在这里，我会每天带宝贝来看你的。”
林悦的骨灰就脏在霍家后院，他坐在墓前，刮了刮小宝贝的鼻梁，笑了，“悦悦，我们的宝贝以后就叫 ‘悦凛’好吗？”
悦悦说过的，她喜欢凛这个字。
霍悦凛。
嵌着她的名字，带着她喜欢的字意。
第22章
沉痛过后，生活步入正轨，欢笑声在霍家从不间断。
悦凛哭了，悦凛笑了，悦凛打了个喷嚏……
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引得霍家人喜笑颜开。
林允想到了林悦，她就是这么在众心捧月中长大的，含着金汤匙出生，是所有人的掌中宝！
霍炎霆和她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不分日夜陪伴着霍悦凛，像个小情人一般眷念着。
林悦死了，她的孩子还要来夺走霍炎霆的心！
林允抓狂，胡乱砸东西，在霍家她似乎渐渐透明了！
***
孩子算起来才三个多月，饿了哭，尿了哭，睡不安还要哭。
颠倒日夜霍炎霆应付不来，莲姨怕他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照顾不周，索性来了霍家主动照料霍悦凛。
莲姨毕竟是过来人，林悦又是她带大的，哄起悦凛来得心应手。
她有时候会换乱，喊悦凛是悦悦。
纠正后笑道：“悦悦几个月的时候也顽皮得很，没完没了的哭，但你给她小玩意儿吸引她注意力，你气得跳脚她就乐不可支。”
“果然是悦悦的小坏蛋。”
莲姨手横在悦凛嘴边，悦凛张开嘴，软软糯糯的 ‘啊，啊，哦，哦’，亲得不得了。
莲姨笑着笑着，眉间不自觉浮出哀愁。
悦悦要是还在世多好，一家人齐享天伦……
她吸了吸泛起的鼻酸，豁然感觉背后森冷。
“莲姨，我来抱抱吧？”
莲姨警惕躲开，防备的姿态。林允上前一步，不等她答应探手过去，指尖方触碰到薄被，霍悦凛突然张嘴就哭。
吱哩哇啦的烦人得很。
“小孩子有灵性的，她讨厌你!”
莲姨鄙夷瞥她，抱着霍悦凛就走。
林允杵在原地，面色像是吃了一只死苍蝇！
有灵性？
那个杂种记得她踩她？还是记得她烧死了她妈？
这种事一次算碰巧，两次三次怎么解释？直到现在，一听霍悦凛哭，她就一阵阵的心虚。
那双圆溜溜的眼在旁人心里是纯洁无暇的，在林允眼里，分明是林悦怨毒的眸子。似乎无时无刻都在诅咒她：“林允，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似乎，她看到林悦的阴魂就飘荡在霍悦凛身边。
她面色如土，莲姨看着讥诮道：“鬼上身了？”
“胡说八道，我累了。”林允剜了莲姨一眼，打消了自己吓自己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