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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80)

沈教授笑了,她看着女儿解释道:“为母在官学中任职多年,从云州官学调任长安已经十年之久,见过的生员学子如过江之鲫,但是唯独这个学生,却非常有意思。”

沈琳眉头微蹙,道:“怎么说?”

沈教授道:“你和燕惊寒差不了多少年岁,当然觉得她这种做法附和你的心意,少年人,哪个不是喜欢快意恩仇,随心所欲的?”

沈琳有些窘迫,她知道母亲的意思,暗指她因为偏爱燕惊寒为人,而故意贬低李清平,但她犹自不服,想要和母亲辩个明白:“我看李清平,胆子又小,只求自保,忍气吞声倒是一流的,哪里让母亲如此高看?”

沈教授瞪了女儿一眼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腔调,我时常教导你什么?重事自知,戒忍用急(2),别在外头装的好好的,回来就露馅了!”

沈琳被母亲责骂,立马就跪到了地下去,嘴巴上不敢还嘴,心里却在腹诽。

沈教授望着窗外落雪,喃喃道:“幸好八荒函枢一职不可家传,不然你这个性子,迟早要出事。”

沈琳借着酒劲不服气道:“难道那个李清平就好上天了?”

这亏得是沈教授自己的女儿,她顺了一遍气,忍着没有用家法处置她,半天才道:“隐忍一时未必会隐忍一世,退让是为了更进一步,沉默是为了一鸣惊人,人在没有依仗的时候莫要出头,若是不能自保,还有以后吗?”

说完下定决心道:“去拿笔墨来,我要写信给家主,将函枢一职人选已定之事告知于她。”

沈琳知道母亲一旦下了决定就不会再反悔,只得不情愿的去取笔墨信纸,见母亲写好信后,用火漆封口,揣在怀里带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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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扶着燕惊寒回家,燕惊寒一路高歌,幸好这是在马车里,才没当着全长安的老百姓的面,把人给丢完了。

燕惊寒醉醺醺道:“清平,你是.......我的好朋友,嗝!至交好友!我若是去了那,那穷山恶水的地方,若是回不来了.......你要,我拜托你.......”

清平扶住她,按住她的头,让这个借着酒劲撒疯的人看到自己眼中的认真,她道:“我知道的,以后你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我必定侍奉他到老。”

燕惊寒乱七八糟的点点头,顺着车壁倒了下去,清平叹了一口气,觉得颇有些头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燕惊寒微红的眼角溢出一点泪光,顺着脸颊滴在青布包裹的车凳上,晕开在深色的布料中,既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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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行宫中,往来的宫人屏气慢行,走路间都放轻了步子,只因这宫殿中居住的是为父服丧的信王殿下。女帝有令,任何人都不许打扰信王服孝,是以这平日冷清的行宫中,唯有梅树在冰天雪地里独自盛放,寒风呼呼吹落雪花,更显得寂寥清幽。

宫人都是素衣简服,不能有一点鲜艳的颜色。信王生性冷淡,住在行宫最深的宫殿中,久居不出。每日定时让贴身的宫女送进去膳食用水,其他时间都在跪地忏悔。

她忏悔什么呢?人言父生子乃是世间至痛,孩子到这个世间来的时候,就已经背负上了让自己父亲痛苦的罪孽了,是以,信王殿下需每日忏悔祈祷,向神君祈求,宽恕自己的罪责。

女帝对这个孩子还是颇为上心的,行宫中该有的一切物件摆设都有,和王府也没太大差别。但最让她欣慰的就是,这个孩子似乎在修行一事和她一样,都格外有天赋,于一些经文都有妙解。她一个人对抗朝堂孤身奋战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碰到了应和者,自然是非常上心的。要知道,女帝在崇祯山上遇到四皇女楚晙时,她正在山间庙宇里修行,在这之前,她以弱冠之年,独自走遍了五州的大小庙宇,这一行经,更让女帝确认,这个孩子就是她梦中,上仙所言的机缘。

既然是机缘,就得格外的重视。楚晙念完经后,从蒲团上起身净手,刘甄取了热帕为她擦手,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道:“殿下,这是函枢送来的急信,上面封了三道火漆,望您能尽快回复。”

楚晙用银刀割开信封取出里面纸张,展开一看,原来是八荒中函枢寄来的急信,函枢是八荒中的重要职位,职责是联系家主和其他家族,辅助家主的家臣。

函枢不是家传的,而是由现任函枢举荐合适的人选供家主挑选。现在的函枢沈林西曾任云州官学提举,后被调任长安官学教授,负责讲经一职。但她年事已高,又加上腿伤逾重,只能卧床修养,故举荐函枢人选已经成为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按理来说这种重要的职位更应该慎重对待,认真挑选,楚晙只是扫了一眼信,看到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长眉上挑,眼中掠过一丝趣味,剩下的种种溢美之词都没再去看。

她对刘甄道:“取笔,回信给她,告诉她,就是这个人了。”

刘甄点点头,楚晙把那封信连信纸一起扫进香炉里,香炉里火光骤亮,又暗了下去,刘甄写好信后封好,藏在袖里等会带出。

楚晙站在窗前远眺遥远处的大片梅林,刘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忽然觉得今天的殿下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好像是,有些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1)看过明清历史的应该明白,女帝人设来源于明朝嘉靖皇帝

(2)戒忍用急,世祖给雍正的批语,其实就是"用忍戒急"的意思.用忍耐的态度来戒除急躁的脾气 也就是戒骄戒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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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抉择

清平看着桌案前堆积如小山的黄册松了一口气, 她禀主簿后, 主簿差人来把东西搬走, 笑眯眯道:“李清平, 你年纪轻轻,做事倒是很利索。”

清平从来没见这位主簿夸过什么人, 被她突然一赞,心中登时打起了小鼓, 主簿笑道:“我也是沈教授的学生, 你还得叫我声师姐哩。”

原来也是沈教授的学生, 只是沈教授教过的学生没一万也有一千了,清平不敢大意, 小声叫了她声师姐, 主簿道:“考绩就要出来了,你是想继续留在礼部,还是任吏部调补?”

所谓的调补就是部门官员人数不够, 需要及时补上,就会把考绩好的给调过去, 也算是变相的升迁了。清平只道:“自然是听候大人们差遣的。”

这话含糊不清, 也没说清楚她究竟想去哪里, 主簿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家伙如此滑头,便转移了话题,几次没有试探出她究竟是否有留任的意图,顿时失去了探寻的兴趣。

她走后清平才松了一口气, 边上的燕惊寒投来担忧的目光,她们其实都明白的。如果仔细去看礼部侍中王知合的升调记录,就会发现此人其实是内阁首辅严明华一派的人,严党一直都是支持大皇女的,刚刚主簿来问,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拉拢。如果想继续留在这里,那么就必须加入严党之中。

虽然依附严党的官员自然能享受到便捷的调任升迁,但这火箭般的升官速度也是非常容易翻车的,所谓富贵险中求,清平却并不想依附于两派,但是以现在的形式来看,似乎两派都不怎么安全。

主簿回去禀报王知合,王知合道:“如何?她可愿留任?”

主簿无奈复述了一遍她们之间的对话,王知合冷冷笑道:“这人倒是滑溜,是个聪明人。”

又问:“燕惊寒呢?她留任不留任?”

主簿面上有些不好看了,道:“大人,她说.......她想外放。”

王知合呵呵了两声,正襟危坐,拿着官员考评的名册,朱笔迟迟未落,思量一会道:“外放,有些意思,那就遂了她的意。庶吉士外放,真是个笑话!”

说完在名册上燕惊寒的名字边,用朱笔画了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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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惊寒无精打采的走在清平边上,好似喝了酒一般摇摇晃晃的,清平捅了她一下,燕惊寒神色迷茫,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