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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299)

那酒液晶莹剔透,见风洒落,隐约可见一点透亮的碧色。仆役中一人神情剧变,踹翻桌案拔出匕首,刀光直向梁濮刺去,这变故来的太快,周遭护卫来不及动作。梁濮掀翻面前小几,向侧方避去,与此同时护卫们抽刀上前,及时将刺客拿下,梁濮神色如常,以锦帕擦了擦手后和蔼地对筵席上的官员道:“不必惊慌,区区小事尔。着令吩咐下去,不要中断望海宴。”

高台上惊心动魄的刺杀仿佛只是一个小小的风波,台下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乐舞上,这变动并没有引起慌乱。而在远处的房檐下,几个灯笼倏然熄灭,同时数道黑影掠过,其中一人挽弓搭箭,箭头闪过一道寒光,直指台上!

湖畔雾气愈发浓郁,鼓点传来,急促有力,合着高涨的乐声,重重的落在人们的心上。曲声将尽,那鼓点恋恋不舍地追逐着尾音就要戛然而止,忽然轰隆一声巨响从西南方传来,人群先是一静,继而哗然一片,那轰隆声接二连三响起,连大地也为之颤动。

一女子奋力越过高台上重重环绕的护卫,高声叫喊道:“州牧大人,属下是周帅麾下赵军长的亲卫,奉周帅最之命,有要事求见!”

梁濮身侧护卫呈上那女子手中的令牌,梁濮辨别真伪后挥了挥手:“放她上来。”

四周护卫与官员退后数步,那女子从护卫手中脱出,踉跄几步走到她面前跪下道:“回州牧大人,黔南郡守军哗变,以火|药炸开了城门,如今正向着云中郡而来!周帅命属下前来报于大人,请大人——”

台上护卫周密的防护终于露出一丝破绽,屋顶上的黑衣人不再犹豫,弓弦紧绷,寒芒破开宁静的夜色,直奔台上的梁濮而去!

“保护大人!有刺客!”

“快派人去搜寻,莫要让刺客跑了!”

护卫们疾呼向前,却来不及阻挡,离梁濮最近的便是方才报信的女子,她闻声回头,恰好迎上那支箭,流光一闪,正中她的右肩。

梁濮幸免于难,看向对面房顶的方向皱起了眉头,地上的女子虽中了箭,仍是挣扎着要起身,看向她急喘道:“州牧大人,周帅……”

梁濮见状亲手扶起那中箭的女子:“周帅说了什么?“

下一刻她眼瞳骤缩,难以置信般低头看去——

一把短刃刺入,鲜血顿时涌出,浸湿了绯色官服,那中箭的女子目光阴狠,在她耳边轻声道:“梁州牧,沈阁老命我转告你,你在这位置上坐的太久了,是时候让位了!”

原来方才那些不过是让她放下警惕的手段,梁濮捂住伤口,却是不肯弯腰,脊梁依旧挺的笔直,一时周遭声响尽去,她恍惚间又听到笛音伴着流水声,白鸟在河边落下,故乡未遭水患侵扰,静谧安详。春风拂过,依旧是许多年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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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中道路崎岖,白日行路已十分不易,夜晚更是难以琢磨,只得眼前抹黑向前行。清平伏在明于焉背上,被颠的上下起伏黑白难辨,好似看见星星团转,连话也说不出来。

想起方才她为自己上药时的样子,手抖倒是格外厉害,不过是一道小伤,明将军被吓的脸色发白,好像她已经死了。

清平觉得有些好笑,但这一笑牵动了背上伤口,她顿时笑不出来了,倒吸了口气,痛的直冒冷汗,心中少不得将毕述问候了一番。

明于焉察觉到她的动作,体贴地问道:“李大人,这山路不大好走,你且忍忍,若是痛的厉害,就……”她脚下不停,脑子转的飞快,迸出一句:“那便咬我一口!”

清平闻言终于破功,笑出声来,连带后背伤口一阵阵的疼,简直就是苦中作乐。她笑道:“明将军这身软甲,我若是下口,怕是要连牙都崩了!”

明于焉也笑了:“如我这等行伍之人,自然不能与大人读书人相较而论,受伤流血就是家常便饭,谁身上不带点伤?反观大人,若是留了疤,那便就不大好了。”

清平嗤笑道:“这不是在后背么,谁能看的到啊?”

谁知明于焉却一本正经答道:“难道大人以后就不娶亲了?”

清平一下子噎住了,一时半会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明于焉的无心之说落入一旁的今嬛耳边,叫今大人很是愧疚,更是下定决心,等回京以后,要为李大人促成这桩美事。

她所思所想清平一概不知,就算是知晓了,也难于今大人解释这假凤虚凰之事。她捏了捏袖中的名册,并无感到丝毫安心,只觉得心中微沉,笑意也淡了。

不过想想毕述如此大费周章也不过是为了这份名册,待她打开玉盒时看到赵元那本《庆嘉异志》,也不知道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这么想着她又觉得有些高兴了,只是看不到毕述愤怒的样子,难免有些可惜。可惜归可惜,毕述此人,还是别过不见为好。不知为何,她蓦然想起邵洺送来的那支木头做的船模,难道是……

突然耳边传来巨大的轰隆声,震的山上滑下细沙碎石,连明于焉也止住了脚步。

清平顺着她所看的方向,只见遥远的地方亮起一线火光,那响声连绵不绝,如同惊雷乍响。

她有些不详的预感,开口问道:“那是什么?”

明于焉喉头滚动,有些不可思议:“有人在……攻城!”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在写论文,熬了几天,不好意思~

给大家发红包吧,嗷嗷~

第199章 水泽

“攻城?”清平顿感荒谬, “辰州重兵驻守, 谁能越过州防攻城?”

明于焉定定的看了一会, 道:“不是从外头, 是从郡中开始,她们要攻下三郡占据整个辰州!”

清平蓦地想起了三百年前的那场国战, 辰州沦陷后西戎率兵攻入贺州,由岭南水道而行, 抵达贺州通往恒州的关隘, 企图攻破恒州, 长驱直入,一举拿下长安。

辰州的重要由此可见, 何况此地从来都是封王就藩之地, 虽历代都有削藩之举,成效甚微。而先帝便是从藩王之女归入大宗继位,这更是助涨了藩王们的焰气, 其中以信阳王尤甚,侵占山林豢养私兵, 嚣张跋扈鱼肉百姓。先帝在时顾及名声, 不忍对同宗姐妹下手;如今楚晙登位, 位份上不过是以小辈,若是登基一年不到,就先拿长辈开刀,岂不是寒了宗室的心?

因为这等缘故,哪怕信阳王在先帝灵殿前逼宫撒泼, 险些让楚晙下不来台面,最后还是得捏着鼻子,将她放回封地。

但清平却觉得太巧了,她了解楚晙,她不是那种会纵虎归山的人。放信阳王回辰州,一是为了安抚宗室;再者信阳王虽咄咄逼人,最多只能算是御前失仪,宗室相护,要治她的罪却有些难。

既然如此,那便放虎归山,放任恶虎食人,使其罪昭然自显,大白于天下,哪怕宗室再有异议,三司会审后自有定论。

火光映在她的眼中,而在黔南郡,却又是另一幅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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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黔南通往州城的关隘已经封锁,此时本该是夜深人静之时,关隘下却是火光连天,城墙在轰隆声中簌簌颤抖,连大地也为之撼动,但见城下羽箭密密麻麻飞来,箭头裹着火油投向守城将士。关隘中守卫增援不及,不过多时,只听一声震天撼地的响声,城门轰然倒下,城下兵马随之涌入城中,沿着官道一路飞奔。

云中郡外,几队兵马藏在林中,借着夜色掩盖踪迹。其中一人道:“主人,只要今夜能攻下云中,周乾不足为惧。”

被称为主人的女人身披黑色披风,脸被兜帽遮住大半,她冷冷道:“周乾算什么,不过一介老妇,能掀的起什么风浪?倒是那辰州州牧梁濮,本王屡次派人游说未,未料到她却是个不识好歹之人!”

“这人不能跟随主人,也是她没福分。况且她如今临近退任,偏偏不肯让位于贤;又知道的太多,朝中的大人也留不得她了。主人不必动怒,今夜之后,梁濮此人是坏不了您的大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