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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245)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它只是,来的晚了一点。

第161章 蝉鸣

“天璇如今可到了贺州?”

从外头进来有些燥热, 殿中放了几个冰盆, 又燃了冷香, 天枢跪地道:“回禀陛下, 天璇大人已经到了贺州,明日便可与原大人汇合。”

楚晙手中不歇, 取了一本折子继续看着,慢慢道:“原随是主审, 一切由她说了算。命天璇务必护好原随, 绝不能有半点疏忽。”

天枢低头应喏, 却觉得今日她脸色有些难看,病容憔悴了许多, 唯独眼睛却清亮依旧, 看不出像生病的人。

待她退出大殿,楚晙才问刘甄:“朕如今这幅样子很难看?”

刘甄端详了一会,道:“奴婢曾见过一些重病之人, 的确如这般形容,只是陛下……目中精光更甚常人罢了。”

楚晙垂下眼睑, 放了手中笔, 摸着自己的脸道:“就是要像才好,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把这水搅得浑一些,怎么能知道这里头会有什么鱼。”

刘甄道:“若陛下想知道重病之人是如何行事的,不如请教院判大人。”

楚晙笑着摇了摇头, 道:“这就不必了,刚刚天枢不是也没瞧出什么来么,就这样罢。”

刘甄想了一会,道:“陛下今日可要去后宫看看?”

楚晙脸上玩味的笑意更甚,从御座上走下道:“朕还在孝中,虽说守孝以日代月,但亲近后宫仍是有些不大妥当。若是放着不管不顾,却也要生出许多事来。”

因打着仁孝的名义,为先帝守孝也属诚心诚意,于情于礼都无可指责,还能顺带敲打宗室大臣,倒也算一举两得。

“总该给人个盼头。”楚晙漫不经心地展开长袖,“西苑的那位……如今怎样了?”

刘甄轻声道:“先前几日请了太医问诊,已经五个多月了。”她抬起眼,楚晙微微偏过头去,道:“嗯?”

“胎脉安好,是否如陛下之前所说的那般……”

“不。”楚晙做了一个打断的手势,截住她后头的话,“再等等,不急。”

她转头吩咐道:“召谢祺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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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霄殿外树荫浓密茂盛,蝉鸣阵阵,扰得人心中烦乱。几个宫人拿着网兜竹竿去粘那树枝上的蝉,脸颊被骄阳晒的发红。谢祺站在日头下看着,轻轻松了松衣襟,奈何领子太高,也是无济于事。虽是烈日当头,但她的心中却是冰冷一片。

今日她入宫来,是为向皇帝请辞告假的。

其实这种事本不必呈上御前,但她到底心中犹疑,还是暗中使了些法子叫皇帝知道了,这才有了今日宣召入宫一事。

这样热的天,人被闷在厚重的朝服里,几乎有些透不过气来。谢祺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听到扁铃声响起,知道那是勤政殿议事了毕,没多久便有宫人来请她去勤政殿外殿等候宣召,谢祺深吸了口气,目光落在树荫里,那几个宫人已经不在了,扰人的蝉鸣也一并消失了。

她不禁有些恍惚,原来并非秋霜染黄叶时蝉才会消失,只要人有心,这炎炎夏日里也能叫它们消失的无影无踪。

哪怕先前蛰伏于黑暗的泥土中数十载,一朝见光,亦是不得善终。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在泥层中了却余生。

即便盛夏如斯灿烂,到底长不过叶落秋冷。然人生在世,如雾水不堪风沙挥霍,长短不过甲子之间,为何生出长久住世的妄想?

等到了外殿,不必被日光一直晒着了,她缓了口气。宫人将融化的冰盆从殿里搬出来,谢祺只觉得喉头发干,不过片刻从殿里出来一位着浅紫袍子的女官,她认得那是皇帝身边的大宫女刘甄,欠身道:“刘尚女。”

刘甄还礼道:“谢大人,陛下传召,请随奴婢来。”

谢祺看着她的背影眉心闪过一丝不悦,刘甄对她向来态度寡淡,谢家未必没有私下拉拢示好,只是这人未免太油盐不进。不过前段日子好似犯了些事,被罚了几个月的俸禄,皇帝提了另一位大宫女上来分了些她的事情,那宫女上位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人与谢家还有几分渊源,虽说刘甄被罚了,但贴身伺候皇帝的人却还是她。

这就叫人有些看不明白了。

谢祺知道皇帝看似清冷,却是个念旧情的人。大约是曾共度危难,对身边伺候的老人总归不忍苛责。哪朝皇帝上位不先重用自己身边的人,她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早早入了王府做长史。

但,陛下却始终不曾信她。

就算她做的再多又如何,但她却始终能感受到御座上那人的目光,从未留在自己身上分毫。若要这么说倒也未必,陛下提拔谢家,重用谢家举荐上来的人,无处不是体恤臣下的恩典,又不太像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进了殿中,冷香扑面而来,谢祺敏锐地嗅到香中清苦的药香,不动声色地走进去,跪地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起来罢。”

御座上楚晙垂眸,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谢祺道:“陛下圣体有碍,理应多多休息,臣不能为主分忧,着实心急。”

“朕倒是想休息,可这些事——”楚晙伸手一指,桌上堆着高高的奏折,“分身无暇,如何能歇的了?”

谢祺哑然,当即跪地道:“是臣无能。”

楚晙看着她道:“你做的很好,不必自责,刘甄,扶谢大人起来。”

谢祺恭声道:“谢陛下恩典,不知今日陛下传召臣入宫,是为了何事?”

楚晙道:“听闻你要告假请辞,可有其事?”

谢祺道:“臣惭愧,家中祖父病重,传信入京,盼臣能赶回去见最后一面。”

楚晙咳了几声,取了帕子捂住嘴,闷声道:“为人子女自当尽孝,朕岂会不准?此乃人之常情,你且去就是。”

谢祺微微松了口气,又行礼:“多谢陛下恩典。”

楚晙咳了一会,再难掩疲态,刘甄捧了药碗来,小心道:“陛下,药好了。”

谢祺侧身避开,立在丹陛下,瞥了眼楚晙的脸色,见她气息不稳,面色苍白,双唇无色,她见惯这人镇定自若处变不惊,猛然窥得虚弱姿态,不由有些惊疑不定。

忽然她注意到桌上那块软帕上透出些红色来,心中顿时一跳。

怎么会如此,明明……

楚晙仿佛有些昏沉,强打起精神道:“回去,回去好好看看你祖父,去罢。”

谢祺低头行礼,心中余悸未定,待出了宫才发觉自己手心一片湿凉,明明烈日当空,她却出了一身冷汗。

她回头望了一眼勤政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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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楚晙放下药碗,刘甄道:“陛下,奴婢看谢大人的样子,好似是心中有事。”

楚晙淡淡道:“如何不藏心事?谢家人,惯来多疑。”

“就叫她这么疑心下去,越是怀疑越是要露出马脚。谢家远在贺州,实力强厚,”她指尖滑过书页,若有所思般道:“为何这百年间,却是一步都不曾踏足岭北,世代居于岭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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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阁下是来这辰州游学的?”

“非也,在下本是云州人士,来此地是为了拜访故旧。”

清平笑道:“观阁下举止,想必应是云州的学子罢?”

“学子?不敢当不敢当,我哪里算什么读书人呀!您太客气了,鄙人姓赵,单名一个元,不知您如何称呼啊?”

凉风习习,船行在一处开阔的江面,偶有飞鸟掠食游鱼,姿态轻盈优美,复投入深山中。

清平看看李宴,又看看护卫,在赵元期待的目光中停顿片刻,道:“我信李,名怀之。”

李宴扭过头去,手握成拳清咳几声。

赵元置若罔闻,笑道:“这真是好名字呀,哈哈哈。”

她的官话说的有些走调,混杂着云州话的味道,听起来颇有些滑稽。

清平几乎想笑,却又忍住了,勉强道:“廖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