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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客的娇养日常(85)+番外

作者: 风储黛 阅读记录

赵潋心头一惊,万万没想到还有这回事。她母后年轻时确实风华绝代,以至于赵潋虽生得同先帝有几分相似,仍不失为一个大美人。

她父皇……竟是如此不堪的一个人么!

赵潋对父亲的记忆早已模糊,虽不忍相信,可见着母后眼角那一滴晶莹的水珠,她忍不住心生怜意。到了这个时节,母后还有什么好骗她的?自然所言是真。

太后苦涩地缓缓一笑,“我被迫被太子藏于东宫,他日日与我纠缠,早在潜邸时,我便已珠胎暗结。我下决心打掉了那个孩子,太子得知后大发雷霆,将我锁入柴房,还借故拿了我的六百石小官的父亲。他的太子妃得知有我的存在,善妒之性发作,命人用鞭子打我,用热水泼我的脸,我拼命护着,用额头撞了墙。醒来时,太子在我身旁,依旧是柔情蜜语,好言哄劝。他说,只要我为他生一个孩儿,他便封我为妃。

“皇上行猎之时不慎堕马,突然暴毙,赵蛟远在兖州,鞭长莫及。太子即位顺理成章。我知道,赵蛟输了,他再也不可能斗得过皇帝,也救不了我了。即便还能救得出我,我那时已是残花败柳之身,有何颜面见他。更何况,我亦心知肚明,在这世上,只有握住了权柄,才能拿到想要的一切。”

赵潋怔忡着听完,她想说“你错了母后”,可她母后这般的遭遇,让她实在说不住半个指责的话来。

她的父皇如此不堪,用卑劣手段强娶已与亲弟有了婚约的女子,实在令人不齿……

“我便答应了。没过两个月,我怀上了你。先帝大为高兴,立时封我为妃,等我产下一女,他又以善妒之名贬了皇后,力排众议立我为后。

“我本是赵蛟的未婚妻,当年先帝已有默许,朝中老臣规劝先皇,但自知徒劳后便不再劝了。他们不怨皇上行径荒唐,却都说我乃一祸国妖妇,不贞不洁,以弟妹之身勾引皇上铸下大错。莞莞,我越是知晓自己无错,越不甘心白受了这般口诛笔伐。我想要权力,想着总有一日将先帝踩在脚底下,让他跪着来求我——

“我越恨他,便又越想那个人。赵蛟平叛有功,可只能被先帝封了一个徐州刺史,数年不得归朝,可是我想他恐怕也不愿见我罢,或者不知该拿什么面目来见。我想念赵蛟,可我不能告诉先帝,我只有每日每夜笑脸相迎,待他虚情假意,让他以为我早已一心为他,他才能放心将大臣的奏折半数交与我手。”

赵潋咬唇道:“难怪,皇叔是母后请旨要调回京畿的。”

“那会郭氏乱权,先帝体弱,他其实已懒得处理朝政,对我几乎是有言必应。”

太后侧过眼眸,将锦盒拾起来,眼底珍藏着一段动魄的回忆,往事的喜忧皆浮上眼角,“故人相见,物是人非。他赠我的锦盒我还留着,可我已不是当年韩贞了。我私底下见他,是想让他助我,除了先帝这根刺,让我扶持太子登基,做太后。”

原来那时,计划便已订下。

只是倘若赵潋记性不差,皇叔带兵回汴梁那时,母后膝下尚无子嗣。

“赵蛟还恋着我,他答应了,一切听从我的调遣。只要,我委身与他。”赵潋悚然一惊,却见太后微笑着攥紧了锦盒,“我亦答应了。其实他不晓得,我渴望他多久,纵然他不说,我亦愿意,我想,倘若我扶持幼子登基之后,他若乖顺,我便让他做我的男宠多好,如此也算是生生世世,我都将他攥在掌心了。

“徐州多年,他为我守身如玉,他说,我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太后细细思量起来,她对先帝不管虚情假意,总归是自愿与他欢好数年,而赵蛟守着孤灯寒夜,又不知千百次地肖想过她,那时待她冲动激愤,暴躁地在她身上发泄,本来是情有可原。她在他死后数年里,才渐渐知道,其实他们俩是一段孽缘。

当她重爱情轻权力时,赵蛟反其道行之,后来,错过了,他的眼里心里只剩下她了,她却已面目全非。

赵潋忍不住红了眼眶,“母后。”

只是这一声百折千回,蕴着无边复杂的“母后”之后,赵潋豁然惊诧,继而全身颤抖:“所以……所以阿清是……”

太后笑了一声,淡淡道:“那时你父皇早已无力行事,我心知肚明孩子是赵蛟的。”

“皇叔……也知道?”

“知道。”太后道,“赵蛟得知后很是欢喜,他那时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欢喜得恨不得昭告天下,太后是他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但我阻挠了他,我威胁他,利用他,并告诉他,这个孩子只能是先帝的,他是先帝的遗腹子,与他无关,若有泄露我必定手刃他。我那么说,是因为知道他是个不大安分的人,想要他做我的宠臣,实在是不可能。赵蛟迫不及待地将皇子公主屠戮杀尽,并坚持立清儿做太子。那时候皇室里只有这么一个遗孤了。阿清若是先帝的儿子,本该出生在二月,若是顺产,阿清必在四月出生,会引人怀疑,我背着赵蛟用了催生的法子,让他提早降世了两个月。如此也可打消些老臣的疑虑。”

赵潋听着听着,忽血液冰凉。

难怪小皇帝从生下来开始便体弱多病,竟无人知晓,他本是因着先天不足,早产了两个月!

难怪自打母后怀上弟弟,就让她待在城外的竹屋,不许她轻易回宫!

她的母后,在权力夹击之下,早已面目可憎。连心爱的男人,辛苦产下的儿子都可以利用。

赵潋满心悲凉酸楚,她将头磕在太后床边,涩然道:“母后,您竟将这些陈年旧事都告诉我,为何?”

太后柔和地笑了两声,伸手抚她的鸦色长发,疲惫苍白的脸色薄如宣纸。

“莞莞,母后的时日恐怕也没多少了,这些日子,我总梦到他,梦到赵蛟。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很多人都说是我杀的,其实不是,他是自戕。

“我算准了他将来绝不会对我忠心耿耿,他心高气傲,又何以甘心做一个女人的入幕之宾。我算准了一切,便已知道,我离最后的心愿,只差一个变数了。那天,我带着匕首扎了他一刀。我找太医问过,扎在那个穴道不致命,但会让他终身残废……我便是想用这种变态阴毒的法子,教他永远留在我身边。

“但我低估了他。他早知道我在算计他,也知道他成了我最大的绊脚石,他让邵培德瞒着我在刀口上偷淬了毒。他死了,就死在我面前,死在我的刀下。临死前他对我说,‘阿贞,你要的女皇之位,我允你了,算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他死之后,我整夜整夜地不能合眼,都在想,为什么。我和赵蛟走到那么一步绝路,为什么。我本想杀了邵培德,但他拿给我一封信。我才知道,原来赵蛟是自愿死在我的刀下,为了成全我的野心。莞莞,母后是一步错步步错沦为今日。莞莞,其实想起来,你比母后幸运,远离这场权位风波,多好。只是太可惜,谢珺身上的毒,是母后一手造成的,我罪无可恕,可我的冤孽怎么竟偿到了我女儿身上……”

第70章

赵潋本心中突突, 心事复杂地听完太后往事,又因着这最后一句, 仍是不免震惊, 如临深渊地白了脸,“母后, 谢珺身中销骨之毒,果然与你有关。”

太后也知晓此事说穿, 女儿必定怨恨自己, 当年她和赵蛟设计反杀先帝一事,她含糊其辞一笔带过, 赵潋若是愿意细究, 其中细节也必能推测得出。

眼下时过境迁, 太后不愿再与身边人生了嫌隙, 一时竟不知作何解释。

赵潋忐忐忑忑地问:“所以、所以谢家灭门案,母后你也……”

太后沉默良久。

她半阖眼帘,花钿处沾着一缕金粉, 衬得凤眸明艳万方。

静默之中,赵潋的心跌至谷底。原来、原来这便是真相?君瑕他口口声声希望自己不再追究,可事实却是,她是他灭门仇人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