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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客的娇养日常(77)+番外

作者: 风储黛 阅读记录

璩大人见他坐席间已吃了好几碗酒了,忍不得问了一声:“你心里有人,是元家那姑娘?可她要同你退婚,还伤了咱家颜面,你还……何苦来也!”

“没有的事。”璩琚沉默了一会,讽刺地勾了勾嘴唇,“我会忘了她,父亲不必担忧。”

太后猛然一拍御座,震得心头发慌。即便是此时,太后也不想大庭广众真挫伤赵潋颜面,这本该关起门行家法的事,不宜曝露人前。

但是,赵潋也太不识好歹了!

她一番苦心,纵然赵潋不能体谅,但私定终身这么大的事,她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拿到这时来说!

赵潋见母后怒火沉积了半晌,竟连一个字都没数落出,她轻轻一笑,虽觉着愧疚母亲恩情,但莫名又觉得爽快。

她从小到大极少忤逆太后什么事,当年与谢珺有了婚约,谢珺说一句不娶,她便想同太后把这婚退了,她努力过的,只是被太后训斥“胆大妄为”,罚了她两天禁闭而已,她便气馁了。

她一直在想,是否当年不同师兄扯上关系,他便不会死了。这个婚约,确实是个累赘。

可是赵潋没有胆反驳太后,这是第一次,她做了一件大快人心,而且无论结果如何,都一定不会后悔之事。

她声脆如银铃地笑了两声,转而走向席间,落座在君瑕身侧。

既然都这么挑明了,母后该不会在大殿之上再行指婚了罢,这个冒牌货虽然胆敢前来冒充谢珺,但毕竟是个男人,有哪个男人愿意接受一个名声狼藉、与别人私定终身的女子。

君瑕笑着替她斟酒,压低了声:“公主,你这么说,我不知要被多少目光盯着了。”

大概有人会想,他除了一身皮囊,何德何能入得了公主法眼,还当场顶撞太后。

不过赵潋不这么想,对谁钟情这事,本来便说不清,能说得清楚了,男欢女爱也便没什么令人向往的了。

元太师亦是直流冷汗——公主和谢珺的婚事不成,自己女儿只怕真要掺和一脚进来,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一团乱麻拧不回来了。

静默了许久,太后却仿佛没听到赵潋这大逆不道的话儿似的,众臣面面相觑,开始起了私语之际,太后抬袖道:“时辰到了,传膳罢。”

稳坐上位已久,那点喜怒不形于色,不怒而自威,教人望而生畏的威仪是有的,百官不敢置喙,摇头晃脑地在心里暗想:也不晓得太后这婚,还赐不赐啊。

一想着,便又有人望向谢珺。

对方不为所动地用菜肴饮美酒,其镇定简直让人不禁要竖起大拇指——

一个被戴了数顶绿帽的男人,到底心有多大才能既往不咎啊。

鸽红玛瑙玉,盛着半碗琥珀光,艳丽如血。琉璃盏,碧玉瓷,清粥小菜,海味山珍,琳琅尽列。

红袖锦衣的妙龄侍女捧着玉钟殷勤为各位朝臣斟酒,直到了赵潋这一桌时,两人却互相倒酒,浑然是插不进第三个人了,侍女们便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开。

赵潋喜爱油酥烧燕,但今日,再饿着,再垂涎也只得忍耐,不敢有一刻放松心弦。

等酒菜佳肴俱都上了桌,由太师出列,向太后祝酒,余人纷纷附和,文辞情韵兼美地歌颂了一番大周盛世和太后力挽狂澜、扶植幼帝之功绩。

阿谀奉承之词太后听惯了,不觉新鲜,这群文官的笔墨功夫都是不错的,只可惜风骨不佳。太后没耐心理会这帮谄谀之徒,此时钟鸣又三声,酒过一巡。

太后着人停杯,当堂宣布:“前不久,哀家从兖州寻回谢笈之子,十年流离,他受了诸多苦难,哀家细忖,对谢家实在亏欠甚多,故此哀家属意谢弈书为婿。谢珺——”

太后竟当朝直接宣布了!

公主方才所言,与君瑕私定终身之事,分量极重。虽不成体统不合礼法,离经叛道,但在场人扪心自问,都不得不叹服公主魄力。

没想到太后还是一意孤行,那谢珺……竟然也会答应?

赵潋瞬时脸色如铁,冷沉了下来,她咬咬牙。

母后是当真对她失望了。

她浑身轻颤,垂落在膝头的手冷如冰,僵硬地蜷着指头,只见那假谢珺从从容容起身,到了太后御座玉阶之下,俯身稽首。

赵潋手腕颤抖,紧紧盯着他们,太后身旁的侍女已经捧着金册走下台阶。

手背忽而一暖,赵潋扭头,她身畔之人,是她心之所系,但用尽全力恐怕也无法厮守的人,她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即便是私奔,也认了。

君瑕朝她温柔地微笑,比了个唇形,她心烦意乱,没认出,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君瑕揉了揉她的耳朵,颇有几分宠溺。

在百官都惊讶不止,照理来说公主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人,可她和谢珺这婚约已有十年之久,当初既没有推辞,天家重诺,一言九鼎,这婚事眼下也找不着理由,推辞不得,难道木已成舟没有回寰余地了么?

侍女捧金册丹书,行至了谢珺跟前。

静谧如死的大殿之内,诸人各怀心思,元太师盼着婚事成,元绥盼着成,又盼着不成,璩大人眼睁睁瞪着,也说不上心里是怎么个复杂滋味。至于璩琚,则独自饮酒,事不关己。

“且慢。”

在侍女将折腰,将赐婚书捧予谢珺之时,传来幽幽一声。

太后与群臣尽皆失色,赵潋猛回头,不知为何忽然眼眶温热,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这时候已经不能出头了,难道他不知道?

最多、最多日后,她同他找一处没有人认识的山林安度余生,但这婚,在大殿之上不能反悔的!

君瑕微笑,将她的手背以食指按住,缓缓往下压去,她脑中嗡嗡一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方才比的口型——相信我。

他说过很多很多话,赵潋都相信了,最后被他骗得团团转的人是她。

但还要执迷不悟、一路深信不疑的,也是她。

那赐婚金册,到底是没有颁下去。

连跪立的谢珺也不禁回眸,矮身而坐的一应人之中,唯独君瑕立起,如一羽白鹤出于鸡群。太后皱眉,她有察人只能,但由始自终都没猜透过君瑕的身份及来意。

她一直害怕赵潋被他所骗,如今……

君瑕不疾不徐地走到了谢珺身侧,雪袍撩起,肃然从容地跪了下来。即便是跪着,也自是风骨奇绝,绝无谄媚之意,像极了……像极了谁呢。

太后悚然惊讶。

赵潋的心仿佛沉入了水底,母后生气了,她心如擂鼓地想着,要是母后等下派出兵甲来拿他,她就扑上去不管不顾了。

“草民亦诚心,求娶文昭公主。”

一语哗然,这位君先生出身山野,竟敢当堂求娶公主?不少女眷都瞅向赵潋,她在震惊之中,已是泪流满面。

她以为,一直以来只是她千方百计地想将君瑕拴在身边,她用尽全力,想把最好的一切都同他奉上,只要他肯,他点头,千难万险的全部交给她。虽然两情相悦能给她幸福,但独力支撑也让她疲惫。他还是、还是站出来了。

太后皱眉道:“你凭什么?”

君瑕俯下目光,从襟袖之间取出一样物事,不知是什么,金灿灿的晃眼,众目惊愕凝视之下,他伸手捧给侍女,一字一字,清晰得如一片清泉滴落岩上,铿锵穿石——

“凭我才是谢珺。”

第64章

一锅沸水炸开了。

太后震惊地将身子前倾, 凤目凛然地盯着君瑕。

是了,这副风骨, 像是谢笈之子。

处理朝政大事, 不知遇上多少突如其来的情状,太后从未失态, 但谢笈之子果真尚在人间——他、他回来意欲何为?报仇么?

即便是报仇,太后也不怵君瑕手腕, 但她却少不得要顾及女儿。

赵潋在指腹被滚烫的茶水杯盖烫着了, 但她已察觉不到疼,呆若木鸡地凝视着那道身影。仿佛从那副端正雅逸的背影里, 看出了岁月的一笔陈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