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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公主(68)

作者: 青帷 阅读记录

是太医署最好的医官,陛下钦点让他过来给公主治病的。

昨夜崔进之几乎把兵部都抽调出城了,这样大的动静,次日自然传到了正元帝耳朵里。他当时就急召太医署,不知李述伤的深浅,只能命太医带了内库里最好的救命药赶过来。

崔进之忙道,“快把太医请进来。”

既然太医要来,他便先出了别院,站在门口等着迎接。

这时忽见李述的下人忙忙碌碌,似是在收拾东西。崔进之皱了眉,叫过来一个人就问,“你们做什么呢!不好好伺候公主,倒有功夫收拾!”

下人忙跪下解释,“禀驸马爷,这是公主吩咐的,说待会儿就要回城去。奴才们怕一会儿忙乱,这才赶紧收拾的。”

崔进之皱了皱眉。

她急着回去干什么,满身的伤!

正想着,就见崔林躬身已领着太医往这里走过来了,他忙迎了上去。

崔进之带着太医进屋时,李述身上已清理干净了,她换了一身干净中衣,正靠着床头软枕,侍女一口一口给她喂水喝。

太医行了礼,侍女端来圆凳,太医刚坐下,就听崔进之道,“烦太医先看看她的手。”

不知道还能不能治。

崔进之也坐在了床头,几乎是半抱着李述,将她一双胳膊扶了起来。

太医凑近一看,当即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没见过伤得这样严重的手,伸出手就捏了捏李述的指尖,“公主,手还有感觉么?”

李述皱了皱眉,微微点了点头,“本来没有感觉,你这么一捏倒是有了点疼,但疼得不厉害。”

太医听了就松了一气,“疼就好,疼就好。”

疼就说明还有救。

他忙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瓷瓶来,刚打开瓶塞,室内就充满了一股烈酒味道。“有点疼,公主忍着。”

李述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手心就传来一阵刺痛,她痛的都缩起了身子,下意识就要抽回手,还是崔进之死死将她半抱着,钳着她,她根本动弹不得。

他只感觉她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虽然咬紧了牙关,却还是能听到她喉间压抑的痛楚声。

崔进之真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这样的伤。

她昨夜……她昨夜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李述痛的一切浑然不觉,她的手不是都快没知觉了么,怎么还能这样痛!她只觉得浑身出了一层一层冷汗,等她终于熬过这阵痛的时候,双手已经缠好了纱布。

太医擦了擦满头的汗,叹了一口气,““臣也不瞒公主,您这双手伤得太重,又没有及时处理,本来是要废的。幸好您及时涂了鲜黄连的汁,这才消了不少肿。这几个月一定要仔细养着,千万要仔细,轻易不能动手。”

李述想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医嘱,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听到头顶传来崔进之的声音,“多谢太医。”

太医又问了红螺几句,李述身上是否有其他的伤。红螺回答说有不少擦伤。

太医了然,擦伤虽疼,但不算是大伤,每日坚持擦药就是了。

崔进之跟着太医去了外间,看他写了内服外敷的方子,听他道,“外伤好处理,只是怕公主会发烧,不论是感染还是风寒,都要警惕。这药要赶紧拿去熬着,熬好了之后先喂一帖,不让病症来得那样凶。”

崔进之接过方子又道了一声谢,送太医出了门,然后叫红螺过来,让她赶快去熬药。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就进了内间,在李述床畔坐下。

她刚才痛得厉害,这会儿靠在迎枕上,也不知是晕过去还是睡过去了,她脸色非常苍白,又很安静,显得非常脆弱。

脆弱。

这个词语,此前崔进之从来没将它与李述联系起来过。

昨夜他差点就要失去她了。

人好像只有到生死攸关的时候,才知道某些人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原来比平时以为的要重得多。

他压抑了五年的感情、逃避了五年的情绪,都在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这时候爆发了出来。

崔进之慢慢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李述的脸。

她脸上有不少划痕,但幸好都比较浅,养一阵子就能好。

可露出的脖子上却有一道划痕,看着颇深,看伤口是被树枝狠狠划了一道。

崔进之看着那道伤口,想到方才看到她半裸的肩膀,肩颈处似乎都是伤。

一定很疼吧,可她自从被他救了回来,一句疼都没喊过,都是自己咬牙忍着的。

她就是这种人,所有的难过都藏在心里,对外总是一副冷漠又尖锐的模样。

崔进之手下动作非常轻柔,沿着李述的脸颊就慢慢地下滑,滑到她脖间,微微将领口掀开,想要看看她到底伤得多重。

第49章

双手上了一遭药, 李述整个人就失去了力气, 昏沉沉地就那么半晕半睡地躺在床上。

忽然间她觉得脸上酥痒痒的,像是一片羽毛拂过, 倒是挺舒服。李述正要陷入更深的睡眠,却察觉那片羽毛飘向了自己的脖颈。

她瞬间就清醒了,一下子撑起身子就坐了起来, 伸手就去捂着自己脖间。

崔进之见她骤然醒来, 又这么大动作,忙按着她的手就道,“你当心手, 快躺下!”

可他越按李述的手,李述反而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越是抵抗。但李述到底是女子,又伤得不轻,怎么能跟崔进之抗衡。

崔进之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将她的手从她脖间拿开了。

李述闪避的幅度太大, 再加上她刚才又在躺着,中衣领口本就松散,于是一根黑绳悬着的玉坠就这么晃了出来。

但她立刻就将玉坠掖回了领下。

纵然只有一瞬间, 但崔进之是习武之人,眼睛尖, 更何况……更何况那玉饰上的记号,他是最熟悉的了,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崔进之登时就愣住了,他的嗓子都绷紧了,问, “那是什么?”

李述冷着脸,“没什么。”

崔进之却紧紧盯着她,逼问道,“你回答我,那到底是什么?”

她素来最谨慎小心,这么多年来千福寺多少次了,从没有出过事,为什么偏是昨夜坠了崖。昨夜……偏是他刚发现她背叛太子的时候。

还有,为什么自她被救起后,她一直有意无意地掩着脖间。

崔进之不蠢,沿着蛛丝马迹就能拼凑出全貌。他甚至恨他这么聪明,这样快就将整件事想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是他只是抗拒着,不愿意相信。

崔进之嗓子都哑了,“雀奴,你告诉我,昨夜你是怎么坠崖的?”

他在寻求最后一丝根本不可能的希望。

李述的声音很冷淡,“是我脚滑。”

这明明该是他最想听到的回答,这样他就不用面对一个残酷的抉择。

可是……可是他怎么会信!

崔进之忽然抬腿就跪上了床,他俯身凑近李述,鼻息就呼在她的脸上,“你跟我说实话。”

李述微微后仰,抬眼看着崔进之,表情非常冷淡。

她沉默着不说话。

崔进之忽然就暴怒了起来,咬牙一字一句道,“你说啊,你到底是怎么坠崖的?!”

李述见他怒意骤然而起,忽然就笑了一声。

她看向他的目光甚至都透出了一丝怜悯。

“你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

在李述的笑容面前,崔进之溃不成军地后退了一步。

他脸色瞬间就苍白无比。

是太子……

太子要杀她……

他效忠的太子,要杀他的妻子……

崔进之忽然就笑了一声,旋即笑声就像开了闸一般,他连连后退,又状似癫狂地笑。

他效忠的太子,要杀他的妻子。

这时有人进了门。

红螺淋雨着了风寒,太医不让她来伺候,怕过了病气。因此送药的是另一个侍女,她跨进门槛,端着药就道,“公主,您快趁热喝药。下人们已收拾好了,只等您休息好,咱们就能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