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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公主(55)

作者: 青帷 阅读记录

刘管事听得浑身一颤,没咂摸出来公主这怒意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驸马跟公主不是一体的吗。

他茫然不解,“可……可那是驸马爷啊……”

妻子出了事,去找相公不是天经地义么。

李述听了就冷笑,“驸马爷?”

她吩咐道,“红螺,叫人把刘管事给我拖下去,拖到府门口让他睁大了眼睛瞧一瞧,那牌匾上写的到底是哪几个字?是‘平阳公主府’……还是‘崔府’?!”

红螺听了就往外走,作势要叫人过来。

刘管事这下才算是明白了过来。公主这是要跟驸马爷划清界限。

可这是为什么啊?谁家夫妻这样疏隔?

他虽心里没想明白,却也知道自己是触了公主的底线,不待红螺叫人过来,连忙请罪,“奴才知道,这里自然是公主您的府邸。”

李述一双眼直直盯着他,“既然是本宫的府邸,那么谁才是你正经的主子?”

“自然是公主。”

李述啪一下,素手就拍在了桌子上,“既然我是你的主子,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去找崔进之做外援?你这是瞧不起本宫,还是胳膊肘往外拐?”

刘管事听得直哆嗦,脑袋扣在地上,不敢回话。

李述收回手,慢慢揉了揉手腕。

是该清理府邸的时候了。

若不是沈孝抢粮,刘管事着急之下叫了崔进之帮忙,她还没有察觉到,原来这府上有不少人都是崔家的人。

府上的下人主要分三拨。

一拨是李述出嫁前从宫里带过来的,人极少;二是后来慢慢买回来的;三呢,却是崔家给拨过来的下人。

昔年李述刚出降时,身边并没有几个可信可用之人。

做姑娘和做妇人是不一样的,做姑娘时可以无忧无虑,做妇人却要管更多的事情,譬如封地、田庄、家政,一府女主人并不是轻松的活计。

像安乐那种,出嫁前皇后早都替她物色好了可靠的仆妇管事,她出嫁后万事不必操心。

比安乐稍差一点的,那些有母妃的庶出公主,出嫁前也能得母亲的指点,不至于管家时手忙脚乱。

唯有李述,一来身边没有可靠下人,二来没有长辈教她,刚成亲时管理府邸,颇为手忙脚乱。

崔进之看在眼里,便专门从崔家老宅里调拨了一批有经验的老奴来帮衬她。

崔家是百年府邸,伺候的仆人都远非一般人家可比,一个顶十个的能干。二人成亲开府这五年来,这些仆人纷纷被重用,成了府里独当一面的管事。

刘管事就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个。

从前在崔家时他就管着庄子,来了公主府上后,替公主管着名下最大的庄子。无论旱涝,万年县的庄子从来断过粮,年末理账的时候根本挑不出一个错处。

这样的好手,放在外头那都是各个商行花重金都要聘请的。

可李述如今万万是不能再用刘管事了。

他是能干,可是却跟她不是一条心,他从根上就是崔进之那头的。

她的仆人,必须把她当成唯一的主子,不管是驸马还是什么马,没有她的允许,半个字都不许往外透!

她已经谋划着脱离了太子,崔进之是太子的人,这就意味着她要跟崔进之彻底决裂。

否则日后她做什么谋略,下人都要透到崔进之那头去,她也就算废了。

决裂。

李述想到这个词,心里觉得一痛,旋即又是一快。

她跟崔进之到底是走到了这样的结局。

李述心念这么一转,对刘管事也没那么声色俱厉了,慢慢开口道,“刘管事,这几年你也替我做了不少实事,勤勤恳恳,从未犯过错。抢粮一事不是你的错,我不罚你,只是……我也不会再用你了。”

她微叹了气,“你既然心里把崔进之当主子,那也没必要再在我手下做事,我这就把你放回崔家去。”

“你去账房领些银子,就走吧。”

刘管事愣愣地,半晌没言语。

公主向来出手阔绰,说是“领些银子”,可公主口里的一些银子起码是好几百两,便是他下半辈子不做活,这银子都能保他衣食无忧。

刘管事心里复杂,知道公主这是要跟驸马爷彻底断开,他不过是这件事的引子。

他常年在庄子上,不知道府里的情况。可犹记得那年二人成亲的时候,十里红妆,多好的一对天作之合。

怎么就走到了如今的地步呢。

刘管事滞了片刻,知道公主虽是女子,可说出去的话一向不容置疑。他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只能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谢公主。”

刘管事只是李述清理府邸的开端,她叫红螺捧来花名册,对着名字一个一个叫过来,当初由崔进之从崔家老宅调过来的下人,不管多么能干,不管如今是多大的管事,一概都不能用,给一笔银子,把他们遣回崔家去。

然后是那些一直在西院伺候崔进之的下人,也都赏了笔银子,然后发卖了出去。

这么一遭大洗牌下来,竟是一半以上的下人都被赶了出去,剩下的人都是忠心耿耿,眼睛里只认公主一人当主子的人。

所有下人如今都明白:西院如今虽然还给驸马爷留着,但那只是面上情,驸马爷在府里已不算主子了。

谁再效忠驸马爷,那就是违背公主,讨不到好果子吃!

第40章

转眼间半月过去, 来到了六月底。

这半月来, 长安城说忙乱也忙乱,说太平也太平。

之前硬扛着不交粮的世家大族如今纷纷松了口风, 几万石几万石的粮食往户部运,户部忙着收粮和赈灾,成日价忙得昏天黑地。

户部忙, 门下省也不清闲。

沈孝刚被升进了门下省做给事中, 屁股还没坐热,官威就大增。他主司审议奏章,眼睛严得像篦子, 奏折里稍有错误都叫他盯出来,毫不留情地驳了回去,叫不少官员没了脸。

门下省都是世家把持,诸位同僚瞧不起他的出身, 联合孤立他,成日在他面前阴阳怪气明嘲暗讽,什么游宴诗会都不带着他去, 就想让沈孝从门下省知难而退。

可偏沈孝是个孤绝的,竟然根本不在乎, 一身绯红官袍独来独往,反倒愈发显得桀骜。

满朝世家互有姻亲, 从前这家犯事了,叫人一封折子递上去弹劾,可往往到了门下省, 各种姻亲朋党关系就能把折子拦下来,从不会戳到皇上面前。

如今倒好,有了沈孝这么个荤素不沾的,甭管大小事,只要是弹劾的,无一例外都捅到了陛下那里。这半个月来,朝中没少有官员被陛下训斥,一时人人自危。

如此,沈孝竟然得了个“沈阎王”的称号,说的就是他面冷心狠。

而长安城的太平一面,则主要是平阳公主和太子这头。公主自被皇上训了后,就乖乖顺顺地窝在府里头。太子也一直缩在东宫里,只等着崔进之把永通渠收尾了,好拿这件事做政绩,博皇上一个笑脸。

崔进之盯着永通渠收尾,比之前还忙。也是因此,刘管事一直没门路求见崔进之。

自从他被撵出平阳公主府后,到如今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他本想回崔家去的,可崔家如今却没有他的位置。也难怪,他被调出崔家已经五年了,昔年的管事位置早都被别人占了。

再加上这几年崔家不比从前的盛况,裁撤了不少奴仆,也卖了几个庄子,他如今再回去崔家,也没有多余的庄子让他去管,只能做一个普通的下人。

可刘管事做惯了大管事,怎么甘心屈居人下。

因此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想求见崔进之,求驸马爷念在他这几年替公主分忧的份儿上,给他在崔家谋一个管事做做。

可求见了半个月,崔进之都没空见他。

刘管事心里慌,只当驸马爷跟公主一样,也不想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