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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公主(20)

作者: 青帷 阅读记录

“欲盖弥彰,你关门的声音太大了,康宁长公主肯定听见了。”

房间里骤然响起冷淡的女声,甚至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嘲讽。沈孝一个激灵,猛然握紧了手中金钗。

在他面前,隔着圆桌,正座上懒洋洋坐着平阳公主。

沈孝有些懵了,看了看室内装潢,这才认出来,这里正是金玉阁。一片混乱中,他莫名其妙地跑进了平阳公主的地盘。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这是头一个浮现在沈孝脑中的词。

“这是……被康宁长公主逼/奸了?中了春/药?”冷淡而轻嘲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说起“逼/奸”或“春/药”这样不雅词语的时候,语气并无任何停顿。

沈孝一时摸不清平阳公主此话的深层含义,他只能点了点头。沈孝靠在门上,浑身力气都在勉力支撑自己不要倒下去……或者,不要被身体里那股燥热所压倒。

屋里任何女子的存在都令他心烦意乱,更何况面前这位平阳公主,昔年同他有过肌肤之亲。

“哦……”那冷淡的声音又响起了,“你倒是宁死不屈,有点骨气。长公主用这一招玩了不少人,据我所知,你还是头一个能跑出来的。”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随即便是吴青的声音,“长公主,怎么了?”隔着房门,仿佛能听见吴青倒吸凉气的声音,“沈孝呢?”

“跑了!”长公主咬牙切齿。她想玩的人,从来没有跑得过的。她指着金玉阁,“是不是跑进了平阳的包厢里,我听见刚才那里有响动,快去问问!”

走廊上的话传入了包厢,屋内又响起了冷淡而嘲讽的声音,“哦……我结论下早了,你恐怕还是跑不掉的。”

包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吴青敲了敲门,“在下吴青,求见平阳公主。”

沈孝喘着气,觉得浑身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他紧紧抵着门口,一双漆黑的眼望向正座上懒洋洋的李述。

若是李述没看错,这双向来冷肃深沉的眼,此时竟然透出了……几分哀求的神色。

沈孝神经紧绷,不自知的是,他此时的模样着实是秀色可餐。那张脸向来是一副冷淡至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十分不好接近,可此时此刻,一半是因为中了药,一半是因为失了血,潮红与苍白交织,趁得他格外……仓皇可怜。

李述别开眼去,不再看沈孝的脸。

门外吴青又敲了敲门,“在下吴青,求见平阳公主。”

金玉阁里仍旧无人应答。

这时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是康宁长公主的随身侍卫,共有十个。方才他们都在仙客来门外待着,此时受到传唤,纷纷都上来了。

康宁长公主生气了,今夜便是掘地三尺,都要将沈孝挖出来!

从来没有哪个她瞧上的男人敢跑了的,从来没有哪个面首敢违抗她的命令。

康宁长公主理好了衣衫,从走廊尽头的包厢一路走来,停在了金玉阁门前。

她的声音含着极大的怒意,“平阳,开门,我丢了东西,侍卫要进去搜查一番。”

金玉阁内。

沈孝靠着门,脸色几近苍白。

正座上的平阳公主在听到康宁长公主的话后,懒洋洋的姿势终于变了,她慢慢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来。

沈孝一双黝黑的眼死死盯着她,慢慢地对她摇了摇头。

这是他头一次露出这样乞求的神色。

沈孝张开口,想要对李述说些什么,可他只是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应该求她吗?

可是昔年她曾折辱过他,那一夜像狗一样讨人欢喜的情景在沈孝的脑海中历历在目,三年都不曾褪色。

他厌恶她。

可若是不求,寒窗苦读十余年,好不容易中了状元,入了朝堂……这么多的努力,就要在康宁长公主的手中化作虚无。

沈孝闭上了眼。

他的权欲与野心,不能断送在今夜,不能断送在这件事上。

他再睁开眼,眼中盛满了孤注一掷的绝望。

李述这时已经走近了,离沈孝不过两臂距离。

沈孝定定地看着她,慢慢地……跪了下来。

金玉阁里满室寂静,他跪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明显。

低着头,他道,“微臣……求平阳公主。”

求什么,他没有说出口。

可二人都知道他在求什么。

他求李述不要开门,让他避过这一劫。

她是最得圣宠的平阳公主啊,沈孝想,和康宁长公主分庭抗礼,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只要她愿意帮他,她就一定可以帮他。

可她愿意吗……

李述沉默地站在沈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孝。

“沈大人,你挡着我开门的路了。”冷淡而轻嘲的声音响起。

第16章

“沈大人,你挡着我开门的路了。”

这句话仿佛兜头的一盆冷水,瞬间令沈孝清醒过来。

他猛然抬起头,望向居高临下的平阳公主。

李述看到他的下颌线条瞬间绷劲,目光中瞬间闪过愤怒与失望,但很快所有波动的情绪就被压了下来,那双黢黑的眼现在只是盯着李述,平静地仿佛暴雨来临的前夜。

李述微挑了挑眉。

她以为他会生气的,或者会怨愤,甚至破口大骂。

普通人不都这样么,当你不帮他们的时候,他们就生气,仿佛她天生就是圣人,遇到哪个陷入困境的人就该帮一把似的。

帮他们?笑话,她能得什么好处。

沈孝真是个例外,真是天生适合在官场上厮混。

怎么办,她竟有些不舍得让他今日在此断送了仕途了。

此时屋外康宁长公主不耐烦了,她又喊了一句,“平阳,开门!”

康宁长公主含着怒意的声音传入了金玉阁内,瞬间就打消了李述的念头——罢了罢了,还是不帮沈孝了。

帮了沈孝,她得到了或许是未来的官场好手,可沈孝寒门出身,等他熬出头,怕是要三五十年后了,可付出的代价却是彻底得罪康宁长公主。

虽说长公主甚少涉足朝政,得罪了也无妨,只是在朝中行事,还是步步谨慎为好,敌人能少便少。更何况,康宁长公主虽在朝政上插不上嘴,可到底是父皇唯一的嫡妹,受宠多年,养成了一副肆意妄为的性子。李述若是真的跟她硬碰硬,怕是康宁长公主自此要恨上她了。

为了区区八品小官,犯不着得罪康宁长公主。

天平两端,一端是得罪康宁长公主,一端是毁了新科状元的仕途。

李述在心里思量不过片刻,就做出了决定。

她只推崇精明的算计,向来鄙夷同情这类软弱的情绪。

“沈大人,别挡路了,请起吧。”

李述抬手,对沈孝做了个起身的动作。

沈孝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她,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已褪。左臂一直在失血,此时脸色泛白,愈发趁得那双眼浓似黑夜。他慢慢挺直了脊背,一眨不眨地直视着李述,然后站了起来,主动避让在门侧。

他将凌乱的衣裳理好,然后静静地站在那里,非常笔直。

左袖上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深青色的衣袖,一滴一滴落在绵密的地毯上,像是更漏一般,宣判着他即将到来的、彻底绝望的命运。

金玉阁外,康宁长公主半晌听不到回应,愈发不耐烦了。

她肃沉着脸色,对侍卫长道,“撞门。”

侍卫长一愣,“这……”

这可是平阳公主的包厢,岂能贸然撞门。

康宁长公主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说撞门!”

谁知道平阳是不是和自己一条心的!

康宁长公主是先皇最小的女儿,又是今上唯一的胞妹。先皇在世时,她收到的恩宠比如今的安乐公主只多不少,在长安城里是横着走的。

就算如今权力迭代,她的境遇不比从前,但早年养成的那副嚣张跋扈的性子已深深刻在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