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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公主(110)

作者: 青帷 阅读记录

那沈大人肯定是对她颇有心思,所以才愿意过来同她相看吧。他还同她说了那么多话呢!他会主动请婚么?父皇会同意这门婚事么?

既然这样,沈大人肯定和平阳姐姐没有任何关系了,不然怎么会同意娶她呢!

夜里金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得一颗心咚咚的跳。

夜里有多高兴,白天里听到沈孝贬官的消息时,就有多震惊。

“沈大人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父皇忽然要罚你?”金城急迫问道,“是不是误会?我……我可以帮你去父皇处求情!我——”

金城都急了。

从六品的外放县令,怎么可能尚得起公主!

平阳姐姐不是说她都可以着手准备婚事了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沈孝闻言,皱眉看了过来,语气显出一分警告来。他的谋划,不要被金城公主打断了。

“公主不可质疑陛下决策!下官办事不力,以至于误了黄河赈灾,这是天大的过错。幸得陛下宽宏,让下官将功赎罪,去河南道做县令负责赈灾。”

金城被沈孝脸上的肃冷惊退了一步,喏喏地垂下头来。

她不知道那些朝事,不知道沈孝曾经做过什么,哪些事他做得好才被升了官,哪些事他做错了所以要被贬官。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对沈孝了解的少的可怜。

昨夜有多狂喜,现在就有多失落,甚至还带着几分迷茫。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长安?”金城问。

沈孝:“不知道。”

三年一考课,做得好的升官,做的差的贬官。他肯定是要抓住三年考课的机会重回长安的,不能和李述分隔太久。

但这种话就不必给金城公主说了,她最好以为他会一辈子在地方上蹉跎,好把那点初起的心思给忘了。

金城咬了咬唇,又担忧的问,“那你什么时候赴任?”

沈孝:“明日。”

沈孝本就话少,他不想说话的时候,哪怕别人再怎么关切,他都有本事把天聊死。

金城再蠢,这会儿也察觉到沈孝的不欲多言与疏远淡漠。他明显是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金城低下了头,他昨天不是还主动来和她相看了么?那应该是中意她的啊,为什么忽然又变了一个人。

他离京不知道要几年,等他再回来时,自己……自己肯定早都被父皇安排着嫁给了别人。后宫公主就是这样子的,年纪到了就要出去联姻,不可能空等着吃白饭。

今日一别,以后再见都不可能发生任何事情了。轨迹尚未交接,就已经到了分头的时候。

金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又朝着沈孝走了一步,她微微低下头,看着沈孝青碧色官袍上,袖口的暗纹。

“沈大人,有句话说出来可能会冒昧,但是我,我……以后怕就没有说的机会了。”

“昨日平阳姐姐问我,我有没有中意的人。我不知道什么叫中意,只知道……看见你心里就很开心。”

她的脸几乎都要红透了,一路延到了耳朵根。

沈孝避开目光,声音却毫无一丝波动,“谢公主厚爱。您说看见我就开心,这种情绪或许是中意,却算不得喜欢。”

沈孝一手负在背后,头微微侧着,往东南边看过去——平阳公主府大抵就是那个方位。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人,你看见他又是开心,可心尖上又是酸涩。”

沈孝收回目光,难得对金城笑了笑,他的笑容竟有一种清苦的味道,“那公主才是真正找到了喜欢的人。”

“沈某错蒙公主厚爱,愧不敢当。”

沈孝拱了拱手,转身沿着甬道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金城公主在后面真没啥戏份了,更不会黑化。

妈呀我好心疼她,一个可怜的小透明,唯一的目的就是促进李述和沈孝的感情变化。

第78章

#78

沈孝一路出了承天门, 守在轿旁的侍从见他来了, 连忙就要迎上去,可一看大人身上这身衣服……怎么忽然成了从六品的官!

沈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扬手让轿夫压轿,自己掀袍就进去了。行止间仿佛还是从前那个青云直上的谏议大夫。

轿帘落下,轿夫抬起轿子, 侍从躬身站着就问, “大人,去哪儿?”

里头的人没说话,于是外头的轿夫一时之间都不敢擅动。

去哪儿?

沈孝心想, 离京的时辰这么短,他再怎么孤家寡人,赴任三年,要收拾的东西也少不了。这会儿就该一刻不耽误, 赶紧回府去收拾行装,麻溜儿地滚蛋。惹了陛下的厌,就不要再杵在天子脚下招烦。

可是沈孝却迟迟不开口。

因帘子落下了, 轿子里头就显得不敞亮,沈孝从袖中取出一根玉簪, 就着晦暗的光线低眼看去。

这簪子通体血红,连一丝杂色都无, 比红玛瑙的成色都要明亮许多,又因为玉质天生温润,故虽颜色血红, 却并无张扬之感。沈孝见了第一眼,就觉得这玉非常适合她。做官这么久,攒的钱全都抛出去买下了这根簪子。

李述的生辰也就这小半个月的功夫。之前沈孝还担心过不少问题,譬如她会不会喜欢这簪子,会不会嫌礼物太轻。虽说如此成色的和田血玉实属难得,可她什么金贵的东西没见过。

可如今想去,那些担忧就都显得可笑——她生辰的时候,他早都不在长安城了。

更何况她此时此刻一定很生气,恐怕都不愿意收他这个生辰礼。

沈孝摩挲着光滑的玉簪,竟有点想象不到她生起气来是什么模样。

大多数时候,李述的情绪都非常克制,开心或难过都隔了一层,并不完全透在人前,好似戴着面具。就连那日动情最深的时候,她都只是偏过头去,只紧紧抓着他的背脊。

她发脾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会摔东西么?甚至会打人么?她大概都要气死了,说不定会指着鼻子骂他是个下了床就不认账的混蛋。

沈孝靠着车壁,脸上竟浮出一丝笑来,心想,她要是真那么骂他,他就回一句,我还不是跟你学的。

想必她要被这句话噎到哑口无言。

不知为何,想想这个场景,沈孝竟觉得有点期盼。

这算是他的恶趣味吧,喜欢看李述绷不住的样子。放声大笑,又或是动情最深时的沉迷,再或者是生气时的怒容。他都想看,那才是层层叠叠伪装下最真实的她。

唯有他才能看到她那种样子。

沈孝将玉簪放入袖中,这才对轿外侍从吩咐道,“去仙客来。”

李述的消息广,肯定已经知道了他贬官外放的事情,十有八九,她这会儿就在仙客来守株待兔呢。

轿夫得了令,抬着轿子就往朱雀大街上走,过不多时,在仙客来门口落了轿,沈孝径直上了三楼。

金玉阁门外站了一排侍卫,见沈孝过来,知道他常跟公主来往,并不拦着,任由他跨进了门槛。

宣城红毯铺了满屋,一路绵延到窗边的罗汉榻上,李述今日倒是穿了一身繁复宫装,裙摆拖的长,若不是裙摆上绣了金线,几乎都与地上的红毯融为一体了。

与前几日她一身家常衣服的模样比起来,她这样子才更符合公主的身份,端方冷淡,高高在上。

她就坐在窗边那张罗汉榻上,低着脸正对着小几上的棋盘。她眉梢眼角都是尖,和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面容竟显出几分过于刻薄的无情。

可沈孝看着她,只觉得耳根有些许燥热——他记起来那日在那张罗汉榻上的事情,最亲密,最热望。

明明过了这么多天了,金玉阁里任何气息都该消散了,可沈孝却仿佛还能闻到那日的情爱味道。

沈孝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李述身上,可李述却没有看他,她似是下棋太专注了,仿佛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以至于沈孝有一种错觉,她大概其实并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