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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镜朱颜(52)

绿萝讲得活灵活现的,让周围在御书房侍候的宫人也不禁抹了抹泪水,替他们的皇夫殿下心疼。

萧宁听着,表面上虽是平静无波,但心底却早已起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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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内史一事后,不知为何,萧宁和云子衿相处时,心中多多少少总有些隔阂。那一日,她早早回了凰云宫。

子衿一如既往的温和,施施然前来为她宽衣解袍,动作轻柔缓慢。当他的指尖滑过她的肌肤时,她猛的打了个激灵,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子衿,我今日效仿南国制度,废了三公九卿制。”

云子衿微笑,“嗯。”

萧宁咬唇,待子衿替她摘下朝冠后,她又道:“子衿,我今日提拔了好多官员。”

云子衿依旧微笑,“嗯。”

萧宁抿了抿唇,心中忽然涌起了丝丝怪异的感受,她望着铜镜,轻声道:“子衿,云家所有在朝为官的人,都被我赶走了。”

铜镜里,萧宁看到云子衿唇上依然勾勒出一抹弧度,目光正专注地解着她的发髻。他的面色依旧如初,“嗯。”

萧宁不知为何,心中腾地升起了一股怒火。她倏地握住了子衿的手,而后定定地瞧着他。

“你没其他的话要说?”

云子衿哭笑不得,“宁儿想我说些什么话?”

萧宁皱眉,“你不会埋怨我这样对你的家人?”

云子衿反握住她的手,“昨日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已是宁儿的皇夫,而非云家人。自是以宁儿之喜为喜,以宁儿之忧为忧。无论发生何事,我自是站在宁儿的身边。”

萧宁面色却有些古怪。其实,按照常理来说,有一个如此深明大义的夫君,无论是作为皇帝,还是作为一个女人来说,萧宁都应该知足了。只是此刻,萧宁心思却甚是奇怪。她十分不喜子衿如今的模样,好像万事都在他的掌握中一样。明明她已然将云家势力削到最小了,明明如今她才是大权在握的人,可是到了子衿面前,她为何还会有这种不知所措的无力感?

她缩回被子衿轻握的手,垂首轻声道:“你当真一点也不怨我?”

云子衿蹙眉,“宁儿,你是怎么了?今晚怎么如此反常?是不是身体不适?要叫御医来瞧瞧么?”

说罢,他伸手想去摸她的额头。岂料指尖刚触到她的肌肤,萧宁猛地退后了一步,“别碰我。”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而后,是萧宁先反应过来,她有些惊慌失措,但瞬间又压抑住了,“我……我忽然想起有本重要的奏折未批,子衿先睡罢。”

于是,此番一睡,萧宁再也未踏足过凰云宫。奇怪的却是,子衿也未曾来找过萧宁。两人之间突如其来的冷战,让宫人们甚是担忧。

“陛下,虽然我不知殿下做了什么令你生气的事,但都过了这么多天了,陛下你就原谅殿下了吧。再说,宫里头有谁人及得上殿下的手艺,殿下所创的帝王妆,宫人画的都及不上殿下的好看。还有还有……”绿萝压低了声音,“如今大雪纷飞的,到了半夜,更是寒冷无比,手炉再好,也及不上殿下的枕边暖呀。”

萧宁无奈地看着绿萝,“从你十五岁那年开始,你就开始一直在朕的耳边唠叨着云公子云公子,如今则是殿下殿下的。看来迟早有一日,你定会跑去子衿那给他当贴身婢女去了。”

绿萝委屈地扁了扁嘴,“哪有。陛下,我只是看到殿下对你一片真心,深情不已。所以才想在陛下耳畔多多唠叨下,这样陛下才能记住殿下的好。”

萧宁垂下眼睫,揣着手炉的手紧了紧。

那一夜之后,她惊慌失措地逃回了御书房,心中涟漪大起,便随意挑了本书来看,欲静下心中的涟漪。但指尖却久久停留在初翻的书页上,眼前是方正的字体,脑里却是子衿淡淡的微笑以及满目的情意。

她之所以惊慌失措,除去不喜子衿从容不迫的神情外,还有因为她发现了一个事实——她竟会害怕子衿不再对她温柔……

她害怕子衿会怨恨她!

她害怕子衿会不喜欢她!

她害怕子衿再也不搭理她!

是以她惊慌失措,是以她浑身不适,是以她忧心忡忡……

子衿是危险的狼,她不能有这样的害怕!她应该浅笑嫣然,与他虚与委蛇,从容不迫地在他身边周旋。而不是惊慌失措,落荒而逃!更不是如此胆小地躲在紫鸾殿里!

她是长平帝!她有宏伟的志向!她要踏平南国,手刃柳如雪,以耻腹中孩儿的仇恨!

是以,她不能对子衿有情。

可是,此时此刻,心底仿佛有道浅浅的声音。

“为何不去相信子衿呢?兴许子衿是真心的。子衿为了你连家人都不要了……子衿是你的皇夫,是与你共度一生的夫君,为何不能试着去相信他呢?”

萧宁长眉微蹙。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而抬眸问道:“还有多少天到元月初三?”

绿萝一怔,眼里倏然溢满了欣喜,声音也轻快了起来。

“回陛下,七天,还有七天。”

元月初三,皇夫殿下的生辰。

子衿生辰情意浓

子衿生辰情意浓 北国实行的上朝制乃是七日一个循环,每逢七日后,便有一天的休息的日子。而元月初三那一日,恰好是上朝的休息日。

萧宁依旧很勤奋地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绿萝在一边心不在焉地伺候着。她的眼珠子转呀转,一会瞧瞧垂首认真批阅奏折的陛下,一会又瞧瞧外面的天色。

直至晚霞晕染,绿萝终于忍不住了。她酝酿了下,张嘴说道:“陛下,很晚了。”

萧宁眼皮抬也未抬,但却放下了手里的奏折,淡淡地道:“还好。”

绿萝急了,“陛下,今天元月初三。”

萧宁抬眼,瞧了绿萝一下,“怎么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绿萝跺跺脚,“元月初三是皇夫殿下的生辰!”

萧宁似笑非笑,“那又如何?”

绿萝抿唇不语。

萧宁见状,便道:“朕还有些奏折要批阅。你便去国库里挑几样珍宝替朕送去凰云宫罢了。”

绿萝神色黯淡。良久,才垂首低眉地恭恭敬敬地屈了个膝,略带失望地应了声。

“是,陛下。”

萧宁看着绿萝渐行渐远的背影,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这绿萝倒是闹起了别扭来。

她单手撑着下颚,扫了眼书案上的奏折,又抬首瞥了眼窗外铺天盖地的晚霞,思绪也开始飘飞。

不知怎么的,以前都不曾忆起以往与子衿过生辰的情景,如今倒是历历在目。兴许是以前不曾在意过子衿,现下留意了,以往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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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那年,子衿生辰,云府大摆宴席,她偷偷溜出宫进了云府,见着子衿在招呼着宾客,她玩心大起,悄悄地凑了过去,低低地叫了声“云哥哥”,而后拉着他往府外奔去。子衿也任由着她闹,最后落得个子衿挨骂的下场。

九岁那年,子衿生辰,云府依旧大摆宴席,她也依旧偷偷溜进云府,拉着子衿就跑,在外面玩到夕阳西下后,才一脸满足地回去,云父见状,自是不敢骂公主了,唯好把子衿教训了一顿。

十岁那年,子衿生辰,这次云父已经有所准备,宴席也不摆了,直接将子衿往府外一摆,等着她前来。那一年,她正故伎重演,却没料到在云府外的杏花树下见着了子衿,那个穿着白衣,眉眼含笑的少年。一瞬间,萧宁的脑子里忽然就浮现起了前不久太傅所教的诗句——春日游,杏花吹满头,谁家少年足风流。俊公子俏姑娘两两相望,虽是冬季,杏花早已凋零,但却让人隐隐闻到了杏花的味道。

……

而后子衿每年的生辰,萧宁都会偷跑出宫,与子衿一聚。直到她及笄那年,恰好也是她武功尽失的一年,她躲在了宫里,再也不肯出去。两人关系,也似乎从那时起,变得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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