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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镜朱颜(40)

小路是由鹅卵石所铺,冰凉而滑润的鹅卵石在阳光下静静地躺着,折射出的光辉有些调皮。

萧宁今日换了身宫中常服,简单却不失一国君主的威仪。

云子衿换回了白色的锦袍,依旧束着往常的玉冠。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会后,萧宁忽然出声:“子衿,其实你穿红衣也挺好看的。”

云子衿淡笑,“宁儿言下之意是不喜我穿白衣?”

萧宁立马摇头,“不,子衿是我见过的男子中穿白衣最为好看的。”

这话很中用,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云子衿首次笑得如此开怀,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都似乎在笑。

薄唇上扬起的笑容,比空中的一轮明日还要灿烂耀眼。

萧宁看着,心中却有些诧异。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以为眼前的男子只会微笑,淡笑,浅笑,雅笑,却未料到自己一句无心的话,竟惹得他开怀大笑。

萧宁闷闷地道:“有这么好笑么?”

云子衿摸着她的头,“不好笑。可是这话我爱听。”

萧宁垂眸,躲开了他眸里温和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让她忆起了过往。

那时的子衿仅有九岁,未到弱冠的年纪,但已然有了翩翩公子的模样。一日,她在左相府里游玩,却因为吃了府里的点心闹肚子,在茅房里蹲了好些时候。她出来后,却瞧见他亲自鞭笞一个年过半旬的妇人,粗厚的藤条上已然沾上了血迹,妇人的惨叫声让她不由得皱下了眉头。

此时,她听到他如此说:“宁儿,正是此妇人所做的点心让你闹了肚子。”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可是手里的藤条却已然不停地落下,妇人已是奄奄一息。

那年,她四岁。

父皇和母后将她保护得极好,宫中的黑暗从未让她见识过。那时的她只是一个活在阳光下的小公主。

因此,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不需片刻,她便晕倒在地,晕倒前脑子里一直浮现出云子衿的温文儒雅以及那根沾着鲜血的藤条。

后来,她便开始有些怕他了。

但真正不喜欢他,却是因为她的经脉被封。

及笄前几年,她偶然得到一高人指点,学会了武功。本是只打算强身健体,让自己少喝些药。

她身子的底子不太好,兴许是母后太早生下她的缘故。

有一年,她忽然生了场大病。

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这时,已是官拜左相的他施施前来,带着一名民间的“华佗”大夫。

她迷糊间,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封住她的经脉,让她此生都不能学武。会武的公主是只野猫……”

“毒该是加重,还是减轻?”

……

她也不知是梦境还是真实。但她唯一清楚的就是当她好过来后,身上的武功当真全都没有了。

那时开始,她便深刻地意识到这个外表和羊一样的男子,内心却如一条凶狠的狼。

正因为心里一直有这个认知,所以相处了十几年,她依旧没有爱上他。

如今他的眼里除去温和之外,还有诉不尽说不清的柔情和缱绻的爱意。尽管她确实有些心动,但理智却一直在警告着她。

此人是狼,若是爱上必将粉身碎骨。

萧宁初晓帝王苦

萧宁初晓帝王苦 大婚过后,萧宁才真正开始了她的帝王路。

卯时,天还未亮,鸡还未鸣,残月还高挂在天际边,萧宁正睡得安然,凰云宫外的内侍早已捧着女帝的朝服恭候于门外,在里殿里伺候的若干个宫娥迈开轻盈的步子捧着洗漱的用具安安静静地跪于象牙床的一丈外。

知道今日要上朝,云子衿和萧宁二人昨夜并无贪恋欢愉,早早就入了睡。只是萧宁从小到大都爱晚起,不睡个日上三竿,绝对不起。迷糊中,她缩在云子衿的怀里,硬是不愿起来。

直到裹在身上的锦被倏然被抽离,她才猛然惊醒。

此时,一道略微清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陛下,该起来早读了。先帝留下来的《治国策》,还有帝皇都该熟读的《资治通鉴》《金刚经》《齐民要术》《孙子兵法》《论衡》等。”

萧宁这才想起,如今自己已是长平帝了,不能再贪恋床间的温暖了。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了小腹。

欲要为无辜离去的孩儿报仇,欲要亲手扼杀弘安帝和柳后,就需先治国掌权。

她抬眸,目光沉静如水,“朕知道了。”

云子衿闻言,赞赏地点了点头,而后披袍下床。若干宫娥顷刻便行至他的跟前,垂首恭敬地将手里所捧的洗漱用具抬高。

萧宁神情淡然地坐于床上,任由云子衿摆弄。

须臾,云子衿摆了摆手,宫娥们才无声地退下。片刻,在殿外等候已久的内侍捧了朝服进来。

云子衿摸着有些冷意的朝服,蹙了蹙眉头,他道:“往后每日申时前,直接将翌日的朝服送至凰云宫便可。”

内侍应了声“是”,云子衿便扬手屏退了他们。

寝宫里,顿时剩下萧宁和云子衿。

当云子衿的略带暖意的指尖触到萧宁□的肌肤时,萧宁打了个激灵,不由抬眸,见着云子衿正专心致志地为她系上肚兜后的绳结,她垂下了眸子,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而后云子衿牵着萧宁行至梳妆台前,为她傅粉画眉点唇贴花钿。

萧宁望着八角菱花铜镜中的自己,忽觉有些陌生。

此时云子衿低声道:“陛下,这是帝王妆。胭脂淡红,减秀气;长眉入鬓,显威仪;唇红稍艳,现伶俐;额中花钿,敛情意。”

萧宁安静地听着,倏然才发觉子衿他是在与她讲在朝堂上的要领。

身为女子,却是一国君主,为此在面对朝堂上的众多男子时,首要应当收敛女子的秀气。其次在臣子面前要尽显皇家的威仪,方可镇压众臣。再者,朝事方面上,要头脑清醒,口齿伶俐,绝不能让臣子的舌灿莲花给绕晕了过去;最后,帝王不能有情,万万不可因为一时心软而下达不应有的旨意。

在云子衿为她戴上朝冠后,萧宁轻声言谢。

云子衿只是淡淡地笑着。

而后萧宁坐上了候在外面的鸾辇,往御书房前去。

依据北国律法,后宫不能干政。

如今,萧宁的后宫独有云子衿一人。云子衿自大婚那一日,便将相权交了出来。现下,完完全全是皇夫的身份了。

云子衿看着鸾辇逐渐消失后,他抬首仰望天际间渐渐淡去的残月,神色十分温和。

一内侍打扮的男子倏然轻步前来,停在了云子衿的身侧。

云子衿淡道:“何事?”

那男子低声道:“主上,陛下归来,罗太尉本是陛下的人,如今又手掌半个北国的兵权。我们是否需要除之而后快?”

云子衿略微沉吟片刻,才不慌不忙地道:“暂观其变。如今陛下刚接手皇位,朝上的事足以让她烦恼大半年,不急。”

“是,主上。”

.

萧宁端坐于上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认真地聆听着朝堂下臣子们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的上奏。

她的目光平稳,神色冷淡。

忽而,她的目光在朝堂上环绕了一周。

朝堂上的臣子共有三十二个,能上朝的是官阶在四品以上的大臣,左为文,右为武。

罗律位于右列的首位,右相位于左列的第二位,空出的位置本是云子衿的,只是如今相权已然交托了出来,右相自是要留出个位置来。

自古以来,皆是以左为尊,北国亦是重文轻武。

左相与右相,自也是左相身份比右相高了一层。

萧宁心中千回百转,一内侍垂首奉上一份奏折。萧宁手指微动,翻开一看,正是恳请早日确认左相人选。

萧宁沉吟片刻,沉声说道:“众位卿家,对于左相人选,有何建议?”

话音未落,萧宁的目光就快速在朝堂上扫了一遍,迅速将底下的臣子神色收进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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