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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镜朱颜(35)

萧宁的声音愈发提高,说到最后几近等于怒吼。

可是秦伯却无动于衷,他道:“不会有人来的。”

萧宁一愣,心中宛若被泼了盆冷水。

秦伯继续道:“身为下人,便是要一心为主。你如今不会阻碍王爷,也难保他日不会。再者,今日要拿你命的人,不是我。”

言讫,秦伯猛然出手。

萧宁早已有防备,立即侧身一躲,掌中的匕首一出。

漆黑的夜里,寒光闪烁。

秦伯未料到萧宁会来如此一手,他眉头微蹙,迅速从袖中落出一包粉末。秦伯大手一扬,粉末铺天盖地得向萧宁洒去。

萧宁纵然身手再好也难以逃过,更何况她根本没有身手。

她只觉身子一阵酥软,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神智。

昏倒前,她的手下意识地护住了小腹。

.

萧宁是被冷水给泼醒的。

直到浑身发冷的感觉传来,萧宁的眼睛才倏然睁开。

昏暗的小黑屋里,点着一支小小的蜡烛,有四个男装打扮的女子正围在她的身边。见她醒来,其中一个女子面上颇有狰狞之色,瞬间划过一道恨戾。

萧宁心中一紧,她刚想动动手脚,却猛然发现自己全身发软,四肢发麻,完全动弹不得。她想起临昏前,秦伯那漫天的药粉。

萧宁心中大叫不好。想来那药粉定有麻醉的功效。

萧宁不动声色,即便如今她躺在冰凉的地上,她的面色依旧从容平静,丝毫没有慌张之色。

她冷声道:“秦伯呢?”

其中一个女子嗤笑了一声,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萧宁,不屑地道:“这个你不用管。”

另一个把玩匕首的女子蹲了下来,锋利的刀尖轻轻划过萧宁的侧脸,看着鲜红的血珠染上了匕首时,女子轻笑:“是呀,你不用管。你要管的是本姑娘会不会划花你这张脸。”

又一个女子上前,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萧宁,随后眉头蹙了下来,她啐了一口,道:“姿色平平,也不知哪里吸引了平王。”

最后一个女子冷笑道:“想来是用了些闺中媚术。”

萧宁抿紧了唇瓣。

她什么时候受过此等屈辱?

答案自是没有。

她忍住脸颊上的痛意,默不作声。她观察着眼前的四个女子,她们的口音有些怪,不像北国人也不像南国人。她没有听过海国人说话,自是也不知海国口音。

萧宁在想着自己究竟和谁结过仇。

她抬眸,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一女子冷笑道:“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家公主看你不顺眼,今日就是你明年的祭日。”

萧宁神色一凛。

竟是柳如雪!

秦伯原是和柳如雪勾搭上了。

萧宁心灰意冷。若她们仅仅是因为喜欢南宫白而对她不利,那她还能保住腹中的胎儿。但若是柳如雪的人,她们定不会手下留情。柳如雪行事狠辣,那一日她必然知晓了自己腹中怀有了南宫白的孩子,以她斩草除根的性子,今晚,她凶多吉少。

萧宁头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奈。

经脉完全被封住,一点武功也使不出来。身上又不知被施了什么药,全身动弹不得,唯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凌虐。

不,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能感觉到腹里有个小生命在跳动着,不久后还会用着稚嫩嗓音喊她一声娘亲。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腹中的孩儿离去。

萧宁敛了所有神色,她说道:“我有一笔交易和你们公主谈。”

如果能换得她的孩儿平安,十万兵马又如何?

几个女子互望了一眼,随后齐声发出大笑,她们的神色皆是一脸鄙夷,其中一个女子,啐了一口在萧宁身上。

“哟,你以为你是谁?充其量也就是平王的一个无名无份的小妾。要见我们尊贵的公主,等你投胎后,找户好人家去吧。”

“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过多一段时日,就是我们公主和平王大婚的日子,我们公主可忙着呢。”

“对呀。前几天公主不是还在为那件大红嫁衣上所绣的凤鸟而发怒么?哎,那些绣娘也真是的,以我们公主的身份,嫁衣上的凤鸟理应要大一点的。怎么知道那绣娘竟然就只绣了只巴掌大的凤鸟?”

“好在后来呀,平王不迟千里赶到公主身边,好好地安抚了一番并惩罚了那些绣娘,公主才一展笑颜。”

萧宁淡漠地听着,心中虽有点点刺痛,但此时此刻南宫白却已然伤不了她。

这时,其中一个女子扫了一眼萧宁,颇带有可惜之意。

“若你生在皇家,也是个公主,说不定还能和我们公主一争高下。只可惜,你不是。你只是一介小小婢女,你没有任何的能力和我们的公主争,所以你只能死。”

另一个女子一听,嗤笑了声。

“蔷茴呀,你和这种低下的人说什么呢?”

“是呀,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动手,然后还可以回去睡把个时辰。”

说罢,四人不知从哪里抡起了木棒,齐刷刷地往萧宁身上打去。四个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专往萧宁的腹部打去。

萧宁面色凄惨,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

不多时,腹中就起了一股绞痛,萧宁面色极其苍白,冷汗直冒。她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娇嫩的唇瓣逐渐咬出了血腥的味道,萧宁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她首次觉得权力的重要。

若是她有权,此刻她就能保护住自己的孩儿。

倏然间,秦伯那时的话语在耳畔间响起。

“这世道,无权,连命都是替人活的。”

此时此刻,萧宁方真真正正理解了这话的含义。

两行清泪夹杂着鲜红刺目的血默默地流下。

外头轰雷作响,秋风怒吼。

萧宁耳边的棍棒起落声渐渐淡去,她的身子也逐渐变得冰冷,意识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最后,在完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萧宁在想。

若是她能活下来,她要拥有至上的权力,她定要为腹中死去的胎儿复仇!

.

那一夜,秋风瑟瑟;那一夜,鲜血淋淋。

以至于很多年后,绿萝回想起那一夜的情景时,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绣娘子也不禁浑身发颤,两眼含泪。

那一夜,当绿萝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寻着了萧宁时,周围已然没有了人,只剩下气息奄奄的躺在血泊里的萧宁。

绿萝满脸不敢置信,就连手里所执的火把也差点掉落在冰冷的地上。她几近认不出躺在地上的女子。

那时的萧宁,面目扭曲,平时白净的素脸上又红又黑,完全找不着一处干净的地方。

那时的萧宁,衣衫褴褛,淡色的衣裳沾满了血迹,还未走近,便有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传来。那是血的腥味和马尿的骚味。

那时的萧宁,鼻息极弱,脉象时有时无。若是绿萝没有寻来,不需半日,就会暴尸荒野。

绿萝回神后,急急跪在了萧宁身边,正要掏出平日里携带的丹药时,她只觉身边有一道冷风拂过,下一刻,躺在血泊中的公主落入了一个穿着白色锦袍的人的怀中。

绿萝并没有抬头,她知道是谁。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感觉,除了云公子外,别无他人。

“给我烧了这里。”

只听一道带着狠戾和冷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绿萝这才怔怔地抬起头来。

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云公子。

她一直以为云公子永远都会是如春风般温和,却未料想到在那双被称作神目的眼睛里,会见到如此冰冷的神情,就像腊月寒谭里的冰水,且弥漫着浓厚的杀气。

后来,云公子在重州的一处别院住了下来,和公主一起。

公主伤势很重,几乎请来的所有大夫包括从宫里带过来的御医都摇着头,说着无法医治,还是早日准备后事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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