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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有了(76)

我思量了一番,深觉当务之急是去天牢里与木头见上一面。

皇帝定是不愿我去见木头的,是以我不能光明正大地去。但要想进天牢,皇帝的令牌是必须有的。我正苦恼要如何从皇帝身上得到这块通行令牌时,常宁进了宫。

常宁回京的时间比我晚了半月,一回来我就听闻她卧病在床,我想去探她,皇帝却不允许。我想承文大概是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的,而这些我不知道的事和驸马定是八九不离十。如今再见常宁,精致的妆容也难以掩盖她眉眼间的憔悴,我知晓常宁不喜我干涉她的家事,可是此时我也忍不住了。

我问道:“常宁,你肚里的娃娃是驸马的还是面首的?”

常宁笑笑,“不知道。”

我认真地道:“你知道的。”

“绾绾,我不愿说。”

我叹了口气,“算起来,你和驸马也成亲了三年了,这三年里头,我知晓你是不快乐的。你爱驸马爱得太辛苦了,我看在眼里,你累我也累。常宁,就如你前些日子在江家和说的一样,我也是比任何人都愿看到你快乐。”我握住了常宁的手,“常宁,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常宁却是道:“你的夫君都在天牢里,你还有心思来管我的事。”她此时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玉石所做的令牌,并且对我道:“这是进天牢的令牌。我也是前几日才知晓江恒被承文关进了天牢里,你莫要急,我方才进宫的时候去瞧了承文,他终究还是心疼你的,以承文的性子,他定不会对江恒怎么样。”

她拍了拍我的手,“绾绾,我和驸马之间的事我会处理好,我不会让自己不快乐的。你别担心了。”

常宁既是如此说了,我也就放心了。

.

常宁离开后,我立即离开了皇帝的寝宫向天牢奔去。我本以为宫人会拦我的,不料一路上却是顺利得很,竟无一人出来阻我。

我亮出常宁给我的令牌,进了天牢。

牢头领着我去了关江恒的牢房里,他开了锁,默默地退到一边。我一见着江恒,也不顾有外人在场,红着眼睛扑到了他的怀里。

江恒似乎有些抗拒,“绾绾,我身上脏。”

“我不介意。”忽地我想起了什么,连忙往后退了退,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他,“陛下有无追究你的失责?他和你还说了些什么?”

他伸指轻轻地揩走我眼角的泪水,轻声道:“没有,绾绾莫要担心。”

我急道:“我怎么能不担心!”

他摸了摸我的头,柔声道:“绾绾,过多一段时日,我就带你出宫。”

我微愣,“当真?”

他点头,手落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地抚了下,“这段时日你要好好养身子,瘦成这样,我心疼。”

我问:“你要怎样带我出宫?”

江恒沉默了一会,方道:“绾绾,相信我。”

我瞅了他好久,才点头道:“好,我信你。”

木头的异样我并不是没有发现,只是木头似乎不愿说。既然他不愿说,我也就不逼迫他。他已是记起了以前的事,却是愿意为了我违抗他一直效忠的皇帝,他的心他的人都在我这儿,他只会做对我好的事。

我回到寝宫后,已是日落时分,皇帝在书案前批阅奏折,兴许是听到我的脚步声,我一进门他就抬眼望了过来。

“传膳。”

我站在门口处,一时不知是进还是退。皇帝此时有些不耐烦了,他放下了手里的奏折,语气稍显不悦,“还不过来?”

我咽了咽口水,在皇帝身边坐了下来。宫人撤了书案,摆上了食案,端着一碟碟美味佳肴鱼贯而入,一一摆好后又鱼贯而出,且十分贴心地为皇帝关上了门。

殿里顿时就剩下我和皇帝两人,皇帝瞅了我一眼,“用膳罢。”

我低头默默地用膳,皇帝也默默地用膳。皇帝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殿里安静万分。我心知皇帝晓得我去探了江恒,此时他面无表情,心里头定是颇为不悦。

我正暗暗地琢磨皇帝的心情,皇帝忽然啪地一声搁下了碗筷,我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地瞅着皇帝。

“绾绾,你可知我们大荣多久没有发生过战事了?”

我细细地想了想,“这几年来一直都是国泰民安。”

皇帝摸摸下巴,一本正经地道:“最近边疆有了战事。”

我微愣。

皇帝又道:“平国向我们大荣投下战书,欲要一决高下。哦,对了,领军的人正是绾绾的青梅竹马,沈轻言。”

许久未曾听到沈轻言的名字,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在皇帝口里听到。

皇帝笑眯眯地道:“宁卿虽是失职,但我已是决定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这回便由宁卿领兵迎战罢。”

我大惊失色,几近握不稳手中的筷子。战场凶险,不经意便是生死一瞬间。木头已是多年不曾带兵,此时贸然带兵应战……

我蓦地想起木头在天牢里欲言又止的神色,我问道:“倘若江恒凯旋,承文是否就愿意所有事都既往不咎?”

皇帝点头。

我道:“承文,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这回……”

皇帝神色稍显冷淡,“不行。”

“我……”

“绾绾,我不会让你跟着宁卿前去。”

怎么皇帝总能一眼就看穿我的心事?我急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皇帝眯眼道:“绾绾莫急,到时候你便知晓了。”

.

皇帝将我软禁在他的寝宫里,半步也不能离开,就连常宁也不能来探我。宫殿外的守卫甚是森严,我想逃也逃不了,就连想打听消息也无处可下手。

过了半月,我的现状依旧如此。我心里头甚是忧愁,又到就寝时分,我仍然和衣躺在贵妃椅上,皇帝躺在三尺之外的龙床上,我斟酌了半晌,总算开口喊了声“承文”。

皇帝默不作声。

我话一上心头便不想忍住了,“我十二岁入宫,算起来在皇宫里头呆了也有近十年。可是这十年来我极少是快乐的,先帝没有驾崩之前,我战战兢兢地在东宫里伺候你,先后不喜欢我,宫里头的妃嫔都视我为眼中钉,我极其注意言行举止,生怕一不注意就被人抓住了把柄。后来你登基了,我当了太后,可我还是过得心惊胆战,最初的两年我总怕一闭眼第二天便再也睁不开来。我每日天未亮便穿上太后的衣裳,规规矩矩地和你一同上朝,我对朝事一窍不通,即便垂帘听政了数年我仍旧不懂,我听着我不喜欢的东西,防着想要害我的人……常宁出嫁了,你也开始忌惮我,我在宫里头寂寞万分,每次见到鸟儿往外飞我就羡慕极了,我心里不快乐,可是我必须得每日都佯作很快乐。承文,我很辛苦,在皇宫里的日子我真的是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说到此处,皇帝依旧不曾出声。我鼻子有些泛酸,“再后来你与太医联手假装我有了喜脉……我晓得是你的意思,我知你忌惮我也忌惮沈轻言,我当时就想不管有也罢没也罢,这出戏你想怎么演我就陪你怎么演,我只想好好地活下去。可是后来我才知晓沈轻言在算计我,似乎每个人都在算计我,我想找常宁诉苦,可是常宁是你的阿姊,她和驸马之间又颇是不和,我不愿她烦上加烦只能闷在心里。我头一回感到无助,是江恒替我疗了伤。我喜欢江恒,因为他不会算计我,即便有些木讷有时也常常气得我吃不下饭,但我还是喜欢他。宫里的人都是话中有话,沈轻言也是你也是伺候的宫人也是,只有江恒一心一意地对我。他能为了我去学他最不擅长的音律,也甘愿为了我离开刚刚团聚的家人,还能为了我义无反顾地去死。这样的江恒,我不能舍弃也不愿舍弃。承文,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家人,就同常宁一样,即便你后来算计了我,搅浑了我的成亲,我也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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