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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阕春(56)

一众贵女表面笑吟吟的,你谦我让,内里却各怀心思。

很快的,组分好了。

四十五人,一共九组,依照桌案的顺序来排,施瑶是最后一组。她瞅了瞅其余四人,个个看起来都胸有成竹的模样,她身旁的姑娘还有些紧张,明明秋风阵阵,她却不停地抹汗。

许是太过紧张了,她忍不住和施瑶搭起话来。

“你不紧张吗?”

施瑶说:“还好。”横竖都是输的,倒不如输得坦坦荡荡一些。

平玉公主在第一组,五人的琴声中,没有任何意外,三位郎君都选择了平玉公主为胜者。平玉公主施施然从琴案前起身,不经意地看了眼谢十七郎,心中一派欣喜。

第二组,第三组,第四组……

终于轮到了第九组。

当从曼摆好七弦琴时,在场贵女不由哗然,平玉公主在桌案下的拳头已然握起。那一张七弦琴,正是谢十七郎常用的琴。谢十七郎父亲谢恒擅琴,琴技可谓燕阳一绝,身为谢恒独子,谢十七郎的琴技自然而然备受关注,同样的,擅琴者皆惜琴,尽管谢十七郎的琴出现的次数不多,但燕阳人早已记在心中。

如今施瑶摆出谢十七郎的琴,在座贵女又怎会不惊讶?

谢十七郎允许一个罪臣之女用他的琴,这说明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十八皇子看着眼熟,说:“十七郎,那不是你的琴么?”

谢十七郎说:“她用惯了我的琴。”

仅仅一句,便让离得不远的平玉公主眉头又紧了几分。

第九组的贵女抽了一曲南方的小调,音律不难,施瑶一曲弹完,与其他四个贵女相比,高低可见。

然,谢十七郎却拍手赞道:“妙哉,阿瑶比往昔进步矣。”

施瑶发挥得还算不错,不过自然称不上妙字,平阳侯世子一听,岂会不明谢十七郎的意思,但在场众人目光灼灼,他只好弃权了,十八皇子本就图一乐呵,索性随了谢十七郎的意思,也选了施瑶。

施瑶得胜。

她下场时,只觉身上的目光又添了几道,尤其是东南方向的,那目光锐利得快能在她身上挖出个洞来了。谢十七郎对她招招手,施瑶想当做没看见,但是在场这么多人盯着,没看见的话倒像是恃宠而骄了。

她只好走到谢十七郎身边。

她低声道:“郎主意图何为?”

谢十七郎道:“你不是一直想赢吗?”

施瑶咬牙,道:“没有!阿瑶只是惦记琴会比试所得的金!”她一急,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谢十七郎低笑一声。旁人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只知两人悄声说着话,那施氏也不知说了什么,竟让谢十七郎笑得如此开怀。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的,登时明白传言不假。

☆、第53章

琴会比试进入第二轮。

施瑶在第二组的最后一个,而平玉公主则是第一组的第一个。施瑶仍旧坐在谢十七郎的身边,不是施瑶想坐,而是谢十七郎不让她回去,说是此处风光好。

此处风光的确比后排佳,只不过身后一众贵女的目光却让施瑶十分不自在。谢十七郎没有来之前,她还能悠然处之,如今谢十七郎一到,硬生生地打破了她的悠然。

本来施瑶打算今天琴会低调为之,即便被平玉公主羞辱下也无妨,因以大局为重,毕竟冬至将到,皇太孙一立,有谢十七郎在皇帝面前美言,脱离罪犯身份并非难事,可是毕竟所有事情都非万分把握的,她不愿出现任何纰漏,尤其是皇帝如此宠爱平玉公主,倘若她出来搅乱一池清水,那她真真是有苦不知何处诉了。

平玉公主挑了一首琴曲,放下竹签时,那目光若有若无地飘来。

施瑶忍不住与谢十七郎道:“郎主好意,阿瑶心领了。”

谢十七郎看她,微挑眉:“哦?”

施瑶说道:“有郎主相助,阿瑶胜出的机会的确大了些,可阿瑶希望自己能赢得光明正大,输也输得坦坦荡荡,如此方不愧本心。”

她一脸认真地又道:“阿瑶想靠自己的实力获胜。”

第一组结束,第二组上场。

带头的贵女抽取了一首燕阳时兴的乐曲,施瑶记得调子,弹起来并不困难。只不过比起其余四位过三关斩六将的贵女而言,琴音一出,高低立显。

评判给分时,施瑶一直垂着眼。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菊花丛中,螓首低垂,尽管衣裳朴素,可却难掩秀丽之姿,宛如上古画卷中的仕女,就那般静静地坐着,已然胜过姹紫嫣红,灿烂之极的菊花丛也刹那间黯然失色。

十八皇子说:“十七郎眼光是极好的。”

谢十七郎道:“陛下似是有意将李家嫡女指给你。”

十八皇子一怔,不由哈哈大笑:“难得见你如此在意,施氏此女果真不凡。”

三人说话声音本来不大,但十八皇子声音一拔高,后头的贵女也听了个八分,而坐得最近的平玉公主则是听了个十分,面色登时微变。

第二轮的比试结果出来了。

第一组胜的人毫无意外的是平玉公主,第二组是青郡李氏的一位贵女。

施瑶松了口气,回到亭内时,谢十七郎也无让她到身边坐着,关注她的人自然也少了些。施瑶坐下后,从曼给施瑶倒了一杯茶,她小声地说道:“姑娘,方才前头的几位姑娘一直在揣摩姑娘您的身份。”

施瑶又岂会预料不到。

谢十七郎如此高调,别人会不议论她那就奇了。她道:“当作没听到便是,燕阳城贵女多,议论完一人还有另外一人,昨日事今日事明日事,总有事情发生,时日一久,别人自然也就忘记了。”

话是这么说,施瑶仍旧希望谢十七郎可以再低调一些。

不过显然的,这事不太可能。

虽然谢十七郎没有再传唤她,琴会最终胜出者也是平玉公主,但众人离开怡玉山庄时,谢十七郎的马车直接停在了她的身前。她周围还有不少贵女准备上马车归家,如今一见墨城王的马车,纷纷停下脚步,佯作与侍婢说话的模样,实际上眼角的余光却不停地飘来。

施瑶不愿意上。

这要是上了,哪里像是奴婢的身份了?她说道:“郎主,阿瑶坐了马车过来的。”

车内传出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

“哦?可是要我亲自下去请你上来?”

此话一出,施瑶下意识地便踩上了蹋阶,进了谢十七郎的马车。马车绝尘而去,掀起的烟尘渐渐消散,还没离开的贵女们你看我我看你的,今日琴会虽没胜出,但却晓得了一事。

罪臣之女施氏如今深受谢十七郎的恩宠。

.

打从那一次从王府出来后,施瑶便再也没有与谢十七郎同乘一车过。她坐在角落里,离谢十七郎要有多远就有多远。上车后,她一直低垂着头,半句话也没说过。

“坐过来。”

施瑶挪了下。

“再坐过来。”

施瑶又挪了下。

谢十七郎问:“施瑶,你是在跟我闹别扭吗?”

她一怔,不由抬头。谢十七郎的模样却是有些高兴,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施瑶被谢十七郎这句话惊讶到了,她……她在跟谢十七郎闹别扭?

意识到此事,她连忙否认。

“没……没有,不敢。”

谢十七郎说道:“冬至将到,到时候我会替你向陛下美言几句。成为谢氏一族的义女,打响名声也是至关紧要。今日一过,没多久整个燕阳贵族圈子里都会知道你的名字,到时候皇帝若是提起了,我正好顺势推舟。”

施瑶一听,登时心中懊恼得很。

不是懊恼谢十七郎,而是懊恼自己。瞧瞧她自己在想些什么,竟以为谢十七郎想纳她为妾!施瑶无地自容!不知自己为何会往这方面想。今日谢十七郎所为,到时候赦令颁布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谢十七郎的义妹,兄妹之间如此,那是再正常不过,到时候即便有谣言蜚语,也会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