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唐谜(78)+番外

柳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银面郎君,说不出话来。

“还有悬棺,被刘员外郎嫌弃的悬棺,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利用的垫脚工具。”沈绥说这话时,很是调侃地看了刘玉成一眼,让刘玉成老脸一红。

为了转移视线,刘玉成问道:“他们是将朱大都督的遗体藏在悬棺中了吗?”

沈绥摇头:“沈某认为不是。僰人的虔诚以及对祖宗的信仰,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我觉得,他们不会将尸体藏在悬棺中,启棺藏尸,这是极度玷污祖先的事情。我之前一再确认周家人是不是土生土长的夔州本地人,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尸体,很有可能是被拉到某个地方献祭了。朱大都督的事,与他表姑父一家满门被灭,脱不开干系。”

裴耀卿拉住沈绥的手,激动道:

“伯昭兄啊伯昭兄,你怎么就这么聪慧呢!”

诸位官员经过沈绥的开导,一个个都兴奋起来,柳直领着地方官们安排此后的调查事宜去了,裴耀卿和刘玉成也迫不及待地跟去做指挥,这一趟出来,他们总得为自己捞一点功劳,不能什么事都让沈绥做了。

张说有些疲累了,沈绥扶着他入船舱,回了房门口,张说摆摆手道:

“我老了,不中用了。”

“张公这是说得哪里话,您正是风华绝佳之时。”

“呵呵呵,伯昭,你可莫要说这些违心之言。今日你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啊,我为官这许多载,也未曾见到过像你这般敏锐多智之人。你瞧瞧,困住我等大半个月的案子,你刚来,就看出了各种破绽。”

沈绥面具下的脸庞有些泛红,谦虚道:

“张公折煞我了,眼下也都只是些猜测,并非实证。绥,也可能想错的。”

“就算错,也是大差不离,你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张说笑道。

不过,就在他迈步进房,沈绥刚准备离开时。张说冷不丁道:

“不过伯昭啊,我还有一事不明。假设,周大郎一家将元茂尸身送上了悬崖。那么,他们就必定要停船,放下舢板,将人送到崖壁边,崖上还得有人接应,否则是没有办法将一个大活人运上几十米高的悬崖的。我说的对吧。”

沈绥回身,点头,面具下的眉头蹙了起来。

“这一过程,我估计,时间不会短,没有个一二时辰,是完不成的,对吧。”

“一二时辰算是保守估计了,我猜或许三个时辰都不为过,而且,崖上到底是谁在接应他们,还是他们自己人爬上崖壁,这些都不得而知。若是后者,时间更长。这个时间,在寻到尸体之前,我都无法肯定。”

“不论怎么说,这个时间都不会短。但是伯昭啊,你别忘了,我中途醒过来一次。那个时候是黎明,船已经过了奉节,在巫峡中段。我又睡了一个时辰不到,就被吵醒,那个时候已经是靠近秭归港了。伯昭,这中间的时间不对啊。如果船只真的在江中某一段耽误一二时辰的时间,我们是没有那么快抵达秭归港的。”

沈绥站在原地,愣住了,清澈的眼眸中,第一次升起了困惑。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沈绥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房内,张说的话就好似回音一般,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回荡。

时间不对……

不可能那么快……

到底哪里出错了?

“门主……门主!”蓝鸲的声音由远及近。

“啊?”沈绥忽然反应过来,看向蓝鸲。

“门主,您没事吧。”

“没事,怎么了?”

“您午食都没用,二郎为您准备了晚食,您用一点吧。”

“哦,好。”沈绥醒了醒神,坐在了沈缙对面,拾起木箸,开始心不在焉地用食。

【阿姊,今日我替你去寻了莲婢姐姐。】沈缙看着坐在对面的姐姐,说道。

“哦?她怎么说?”听到莲婢的名字,沈绥总算打起了精神。

【她倒不像是怪罪你的模样。但是阿姊,我怀疑莲婢姐姐可能已经知道我们俩是千羽门的领导者了。你看看这茶包,还有这张纸条。】沈缙将那包雨花茶,还有那写有“台城客”的纸条递给沈绥看,沈绥眉头蹙得更紧了。

“先小心行事吧,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若莲婢不主动问起,我们就不说。若她问起,能编理由就蒙骗过去,先拖着。忽陀那边,已经去查千鹤的问题了,相信不久就有回音。还有锦囊的事,消息也该来了。”沈绥道。

【好,我听你的阿姊。】沈缙点头。

当晚,一行人宿在官船之上。用罢晚食,沈绥很早就洗漱,躺在榻上。可就是久久不成眠,脑子里回转着各种各样的人和事,使她有些头晕脑胀。

迷迷糊糊到半夜,房门忽的被猛烈敲响了,沈绥悚然惊醒,从床上腾地跳了下来,来到门口,压低声音问道:

“谁?”

“是我,源千鹤!”

“怎么了?”沈绥心中大感不妙,立刻拉开了房门。

门外,黑布蒙眼的盲女第一次显现出满脸的惶急:“沈大郎,不好了,我家三娘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章有疏漏,沈绥戴着面具的事被我给忘记了,关于这一点,第48、49章我都做了一小部分的补充修改,不影响剧情,想看的可以回头去看看。

三娘啊三娘,到底还是出事了。

第五十一章

“……”听到源千鹤的话, 沈绥的第一反应是惊疑。很短的时间里, 她确认了一遍:

“莲婢不见了?”

“对!”千鹤很急迫地点头。

沈绥深吸了一口气, 道:

“怎么不见了, 为什么不见了,你把前因后果说清楚。”说这话时, 她已经动作迅速地开始穿衣。

沈绥的声音很沉着冷静,让千鹤也镇定了许多。她听到动静, 知道沈绥在穿衣, 便立刻解释道:“我宿在最接近船舱出口的房内, 隔壁就是三娘与无涯的房间。就在刚刚,听到隔壁房门打开的声响, 我走到房门口, 打开房门询问三娘。三娘说她睡不着,想去甲板上吹吹风,让我不必跟着她, 她一会儿就回来。我于是便没有跟上去。但是我也一直没有睡,就在自己房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约一盏茶不到的时间, 我忽的听到水浪‘哗啦’一声, 很响。我觉得不对劲, 立刻出了房间,到了甲板上。我呼喊三娘,三娘不应我。我就知道坏事了,我沿着栏杆摸了一圈,摸到了一处满是水渍的地方, 一路从栏杆延伸到甲板地面上。我沿着这水渍一直摸,最后在地上摸到了这件三娘的裘氅。”

千鹤抬起了自己的左臂,她的小臂上了挂着一件素白的毛领裘氅,正是张若菡平素经常穿的那件。

沈绥的唇紧紧抿成了一道直线。在千鹤叙述的过程中,她已经套上外袍,系好衣带,扣上蹀躞腰带,套上靴子,幞头也来不及戴,好在她睡觉时没有散发,发髻还是好好束着的。她迅速抓起放在床头的自己的刀,一把扯下刀上的裹布,露出雪白的刀身。然后一个箭步,就跨到门口,抓住千鹤的手臂道:

“立刻带我去现场!”

说是千鹤带沈绥去现场,但实际上,沈绥却大步走在前面,后面的千鹤几乎要跟不上。

“无涯呢?她在干什么?”沈绥的语气中似乎透着责备。

“我已经叫她起来了,现在无涯就在甲板上看着。”

“其余人通知了吗?”

“还没来得及,我们俩发现情况不对劲,第一个就来通知大郎。”

说话间,沈绥已经健步如飞地来到了甲板上。夜风有些寒凉刺骨,就像她此刻的心,冰凉无温度。她从船舱入口处取下灯笼,立刻冲着黑暗中站立在那个人影走去。

“无涯!”她喊道。

远处的无涯听到了沈绥的声音,立刻回过身来,声音里已经急得带上了哭腔:

“沈大郎……大郎,三娘……三娘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