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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60)+番外

武廷芳笑了笑,道:“眼下不大方便,往后有机会,廷芳要寻门主好好喝几杯。”

“好,一言为定。”沈绥笑着应下,忽的想起某事,道,“对了,等下有时间,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好。”

二人互相请让,入了船舱。接下来的三到五日内,他们都会在这艘船上度过,直至抵达利州。

下到船舱之中,是一条走廊,两侧都是独立的房间,沈绥的房间在右手第三间,沈缙的房间就在她隔壁。由于房间数量有限,忽陀得和侍卫们挤一间房,女扮男装的蓝鸲无处可去,最后还是沈缙让她和自己住在一起,也方便照顾。遭遇同样尴尬的还有千鹤,虽然队伍中,沈绥这边的四人知道她是女子,但她目前是以男装示人,不方便与无涯同房,又不能与侍卫们挤在一起,最后,又是沈缙伸出援手,让她住到自己房里来。千鹤本来万万不同意,但在张若菡和沈绥的劝说下,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

走廊的尽头是餐厅,再往后是厨房,厨房直通船尾,船尾又是船员们捕鱼钓鱼的好去处。钓上来的鱼,就被直接送入厨房宰杀,船员们总能吃到最鲜活的江鲜河鲜。

如今,这就成了沈绥一行的享受。

让沈绥有些过意不去的是,这些船员让出了自己的屋子给他们住,他们被迫只能到下一层的仓库之中打地铺。沈绥进自己房间时,发现这房间进行过大清扫,还专门熏香除臭,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身份有别,沈绥也不能真的叫船员回来住,好在他们不会在船上久留,只盼能早日到达利州。

收起栈板,起锚,杨帆,船只开始缓缓在河道中移动起来,向着南方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十点左右还有一章。

张若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许有些朋友对她还欠缺解读。她不在乎名声清白,因为她自己心里本就有一杆秤,孰轻孰重,她自有衡量。什么样的事是可以做的,什么样的事是不能做的,她有自己的底线。她自己不会越线,也不会让他人越线。她有时腹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行事跳脱不拘泥于迂腐礼节。但大多时候,她只是一个淡泊、善良又聪慧的女子,愿意去理解和帮助他人,没有什么功利心。

赤糸是她的底线,她这十六年来,只为了一个不知死活的人而活。一切涉及赤糸的事,对她来说都是头等大事,是值得付出巨大代价的。在她内心深处,做出这些事也会让她挣扎和彷徨,否则那句“赤糸,原谅我”,又是从何而来?她牺牲色相“勾引”沈大以套话,为何会被解读为“轻浮下贱”,我对此感到十分心痛。身为创造出莲婢的作者,我不得不为我心爱的女儿说几句公道话。

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忠贞高洁的女子了。

第三十九章

夜幕降临, 沈绥出了船舱, 来到甲板上。四周一片漆黑, 只隐约有渔火闪烁。寒冷的河风吹拂她衣袍, 她负起手来,闭上眼, 随着波浪沉浮,觉得自己好似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地之中。

不过, 她尚未能在此般境地中体验多时, 便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她知道来人是谁, 也不回头,笑道:

“廷芳, 你可真够机敏的。”

“呵呵呵, 看到门主提早离席,便知门主是唤我来了。”武廷芳走到她身侧,笑道。

“廷芳啊, 你跑商多年,走南闯北, 这船也是做过很多次了罢。”沈绥问道。

“次数多到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武廷芳道。

“可有人无故在船上失踪的?”沈绥问。

“有, 但要说无故, 却也非然。或是醉酒落水,或是失足落水,或是与人争斗落水,总不过一个落水的下场。若是无人察觉,那就叫一个‘无故失踪’, 大多就这么死了。”武廷芳看了一眼沈绥俊美的侧脸,道:

“门主可是在想荆州大都督失踪案?”

“是啊……”沈绥叹道,随即她低头一笑,偏头看着武廷芳道:

“不过我要问你的不是这个问题。你是做木材生意,应当清楚夔州那里的特产。”

“当然是造船。”武廷芳不假思索道,“我不知多少次贩卖过木材给夔州人,不得不说,夔州人造船的手艺,真叫一个出神入化。有诗云:峡中丈夫绝轻死,少在公门多在水。富豪有钱驾大舸,贫穷取给行艓子。”

“那你可知,夔州人是否都喜欢在船上刻上夔龙纹?”沈绥问。

武廷芳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您这个问题可真有意思,龙自古以来就是皇家的象征,若不是为了皇室造船,当不能随随便便在船上刻夔龙纹。不过,夔州人对夔龙这种传说中的神兽还是很有情怀的。”

沈绥点头,道:“我自然知晓夔龙纹是皇室专用的纹章。只是,有件事困惑我多时。许多年前,我曾见过有人在棺木之上刻上夔龙纹,葬入的却并非帝王。《山海经》记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说文解字》解释:夔,神魅也,如龙一足。后者的情状因为与龙沾边,因而被皇室取用,此后多刻于国之重器上。”

“那棺木上刻的是前者还是后者?”

“哪个都不是,那纹路更为古老繁复,生有牛角,确只有一足,身长如蛇。”沈绥蹙眉回忆道。

“那大约不能称之为夔龙纹,当为夔纹更为准确,据我所知,夔龙纹是汉代后出现的。”武廷芳思索道,“夔纹刻于棺木确实十分少见,那是古楚人的风俗,现在几乎已经见不到了。楚人崇凤,不似中原人崇龙。龙在楚人的想法中,是地上爬行的虫类幻化而来,与烈火凤凰不可相比,凤凰才是天空高日的象征。他们认为龙是阴间的象征,便会有人将龙纹刻在棺木之上。最古老时,大约还带有一种巫蛊的意味,是为了诅咒中原人。”

“呵呵,我明白。周王分封天下,楚人就此游离中原之外,被中原诸国瞧不起,始终无法进入当时的天下中心,心中有郁气。”沈绥点头笑道。

她抬手拍了拍武廷芳,笑道:

“我知道问你准没错,我听说你最近正执笔一部笔记小说,可是与志怪有关?”

武廷芳老脸一红,连连摇头道:

“真是惭愧,我不务正业,都被门主知晓了。”

“诶,哪里话。我觉得挺好的啊,这是你的兴趣爱好,不必在乎他人所言。等写成了,可得给我瞧瞧。”沈绥笑道。

武廷芳双眼发亮,拱手请道:“门主,其实我的小说,就是以您为主角。您经历的事情可真是有趣极了,我想将其汇编成本,您瞧着如何?”

“我?”沈绥奇了,随即哈哈大笑,“看来我这人经历的奇奇怪怪之事已经多到需要出书的地步了。也罢,待以后有空,我口述,你笔录,我把我经历的一些有趣的事讲给你听。”

“多谢门主!”武廷芳喜不自胜。

沈绥的笑意却未达眼底,眸中隐有伤痛。

谁又能知晓,她经历的最古怪神秘之事,究竟有多么殇。但是此事,将永远埋藏在她心底,不会对外人提起。

***

沈缙坐在案旁,手边是她的焦尾琴。她纤长的手指有一些无一下地勾着琴弦,似有些心神不属。

蓝鸲见二郎晚食后就这般模样,不禁有些担忧,询问道:

“二郎,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缙回神,看向蓝鸲,淡笑摇头,道:

【我无事,就是有些事比较在意。】

“何事?”蓝鸲问。

【关于源千鹤。】她无声回答。

蓝鸲蹙眉,有些疑惑不解。她不明白为何二郎要在意那位盲女,虽然那盲女确实看起来很是显眼。

【蓝鸲,你替我去厨房烧些热水来罢,我有些乏了,这就歇了。】

“喏。”

蓝鸲离开,沈缙又拨了三两下琴弦。忽的感到一阵风从舷窗吹入,抬头一看,一个人影已经坐于舷窗边。正是源千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