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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409)+番外

“这个人死后起码有一个半时辰了,算算时间,可能是在亥初时分遇害的。那个时候,我们俩都还在忠王府内,莲婢说,那个时候她已然就寝,府内基本上不会有人到北苑这里来。”沈绥对李瑾月说道。

“那这个人是怎么被发现的?那个尖叫的人是谁?”

沈绥指了指远处蹲在茅屋屋檐下,正由几名女侍卫包围着的女子,道:

“是她,我问过了,她名叫真儿,是死者的养女,是你府内的浣洗工。她每天都干活至深夜,也都是这个点回家,结果回来后,就发现她的养父死在北苑的院墙之下。”

“王管事!”李瑾月喊道,她呼唤的是晋国公主府的管家,名叫王文,此人曾是宫中的一名高阶内侍,做过内侍省库房的总管。晋国公主出阁建府后,他被调来做公主府总管,实际上是高力士的眼线,负责监视李瑾月。此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表面上并未戳破。王文此人能力还是很强的,公主府在他的打理下,一切都井井有条,他也很知趣,甚少会挑拨李瑾月与圣人之间的关系,故而李瑾月对他很包容。

正在安慰真儿的王文听到李瑾月唤他,急匆匆赶了过来,向李瑾月行礼。

“这个死者陈毕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进的公主府,之前是做什么的?得罪什么人了?”李瑾月询问的时候,语气虽平静,但威怒已显。王文冷汗下来了,急忙回答道:

“回公主,老奴也不是很清楚。这个陈毕听闻是宫内犯了错的内侍,被赶了出来的。他来求我,说给他一个栖身之地,他已然无家可归。老奴多少与他有些交情,便让他做了公主府的夜郎。老奴知道他是戴罪之身,就怕他殃及公主,刻意将他贬得远远的,从来不让他靠近公主。老奴也没想到他会……唉……”

“这人原来是个戴罪的内侍……”李瑾月低声自言自语道,“只是他这个死法,太过残酷了,若不是有深仇大恨,怕不会这般杀人。而且,凶手显然十分擅长刀法,能一刀斩下头颅,绝非等闲之辈。”

“没错。”沈绥分析道,“凶手是一个与死者相熟之人,在他拔刀杀人之前,死者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会被杀。斩杀死者的那一刀,是从高处向下斜劈,凶手应当是个身材十分高大的人,起码要比死者高出大半个头。他是从死者后侧袭击的,刀法迅比闪电,以至于死者毫无察觉,就身首异处。砍下死者头颅后,凶手将死者的身躯摆成跪姿,让死者自己捧着自己的头颅,这个姿态或许代表着什么特别的含义。”

“是否与近来那些案子有关?”李瑾月看向沈绥,她这话没有说得很明白,但沈绥知道她是在问这案子是不是秦臻安排人做的。

沈绥只是摇了摇头,她的面色变得很严肃,道:

“安娜依等人都在牢里,我不知道还会有谁能够继续作案。卯卯,我很担心……”她盯着李瑾月的双眼,凑到她耳畔轻声说道,“我担心我外公是被人利用了,他以为确实是他做了这一切,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他自愿成为了他人的替罪羊。”

李瑾月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另一波真相正在靠近……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五月廿九, 凌晨子时至寅时, 长安城相继发生多起杀人命案。

一位名叫曾颐的前控鹤府郎官被一头削尖的木棍穿刺心脏钉死于朱雀门门楼之上, 曾颐身前居住在光禄坊, 是距离朱雀门最近的里坊之一。至于他为何晚间会离开自己的居所,死于朱雀门楼之上, 暂且不得而知。万幸凶徒被值守的万骑禁军将士及时发现,追捕逃入崇义坊沈府, 后被逮捕。

接着, 延祚坊一名唤荀乐的前控鹤府郎官与金城坊一名唤白子谦的前控鹤府郎官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发现死于家中。二人均被绑缚双手双脚, 塞住口部,活埋致死, 凶手在堆埋死者的封土之上甚至竖起了木制的牌位, 其上刻画着古怪的纹路,似乎是道家的封印术纹。

至此,控鹤府被废后幸存至今的八名郎官, 全部被杀害。基本案情如下:五月廿二,丰乐坊陆炳文、延寿坊章廷乐、安仁坊吴观之死于火焚, 死后尸首被发现悬吊于家中书房;五月廿五, 永兴坊袁恺、安义坊胡翊敏死于水溺, 尸首于家中水缸内被发现;五月廿九,光禄坊曾颐死于木棍穿刺,死亡位置在朱雀门门楼之上,延祚坊荀乐与金城坊白子谦死于家中,被活埋窒息而亡。

然而, 控鹤府残余的八人被杀害,并未结束这一场杀戮。廿九凌晨,还有三人相继被杀害。城中兰陵坊居住着一名曾经的宫廷内侍,名唤李瑜。此人数年前因为年老体弱,被遣送出宫,随后跟随养子一家生活,就在廿九凌晨,被发现斩首于家中庭院内,面朝东北,跪于地面,手捧自己的头颅。同一时间,城南曲池坊一位名唤孙大的老花匠亦被斩首杀害,死后陈尸的状态与李瑜一模一样,孙大生前是芙蓉园中的花匠,同样也是一名曾经的宫廷内侍;此外,城北长乐坊晋国公主府内,还有一名前宫廷内侍被斩首杀害,此人名唤陈毕,陈尸状态与前二者无异。

大唐建国至今,长安城从未发生过如此恶劣的凶杀案,竟然一夜之间死去了这么多人。此事惊动了圣人,圣人惊惧大怒,对刑部、大理寺与御史台三司下了死命令,务必要以最短的时间查出凶手,以正律法,慰亡者灵。京兆府被点名全力协助三司办案,所有在京的司法官员,全部参与调查。此案被命名为“五行杀人重案”,记录在册。

廿九一夜未曾合眼的沈绥,听闻家中出事的消息,急匆匆与张若菡一道赶回家中,未及休息,就撞上了内廷来人宣旨。皇帝临时抽调她担任特使刑名推官,带领刚刚组建的调查组着手调查。特使刑名推官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特殊官职,带有临时性质,但是同时也拥有极大的权力,手握御赐令,可随意出入宫廷禁内,可随意抽调各府各司档案,可随意搜查任何王公贵族的私宅,任何人不得阻挠。五行杀人重案的主审官乃是三司的最高长官,而沈绥的身份,则相当于三司的高级参谋,她的调查结果,将左右整个案件的审理。

沈绥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赋予她如此大的信任,接任后不禁心中忐忑,只觉肩上重担十分沉重。这件案子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原本以为案子查到秦臻,应该全部都结束了,然而沈绥没有想到,秦臻的背后,竟然还有一个暗影如影随形,在秦臻入狱后,暗影竟然还在操纵全局,不断犯下凶案。而秦臻对此,居然毫不知情。他认为一切都是他自己安排的,他也确实早已做好了杀害剩余三名控鹤府郎官的计划,但他心里清楚,在他与安娜依、唐十三以及费力提入狱后,实际上杀人计划早已搁置。他虽然扬言自己入狱,自己背后的人还会继续杀人,但他心中清楚不会再有人犯案了。那不过是污蔑之辞,是为了耸人听闻。

只是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的污蔑之辞,竟然完全成了真。有人代替秦臻和安娜依等人,在一夜之间完成了他们的杀人计划。

沈绥接手案件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前往刑部天牢,单独提审秦臻。她屏退左右,进了秦臻的牢房,与他近距离密谈。身处牢狱之中的秦臻,并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在沈绥叙述给他听后,他面露惶惑之色,抬手抓住沈绥身上的官袍,颤声道:

“伯昭……伯昭……我,我被利用了……”

“什么?”

“他没死……他没死……”

“谁没死?”

“尹御月没死……”他颤抖着身躯,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这句话,“我杀的不是他,他没死……是他,是他在背后操纵我,是他故意让我做了大教皇,是他故意让我掌控了邪教势力……他在利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