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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405)+番外

“这个策略很简单,就是咬定您没有理由杀害第六人。那么嫁祸将很难成立。”

“第六人?你是说那个镖局的镖头?”显然昨日发生在道政坊的那起血腥的惨案已然传遍了长安城。但是忠王觉得不解,不由问道:

“秦臻为何会杀死这个镖头,若他要嫁祸给我,他应该明白我没有理由杀害这个人。”

沈绥唇边的笑容显出几分意味深长:“那个镖头应当与当年太平公主府大火有关,我目前知道的只有这么多。秦臻杀死他的目的,有可能是为了太平公主,他将这起案子混淆在控鹤府郎官的案子中,应当是为了达成嫁祸之外的其他目的。”

沈绥的话说得不明不白,忠王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忠王身边有一个人却反应过来,此人就是王忠嗣。王忠嗣到底是在宫廷中做禁军首领的人,对宫中的一些秘事多少有些了解。他凑到忠王耳畔,低声道:

“寿王或许是在替死去的惠妃湮灭证据。”

“惠妃杀了太平?”忠王吃了一惊,极力压低声音问道。

“这事儿……恐怕不仅仅是惠妃做的,惠妃的背后,还有当今圣人。”王忠嗣说完此话后,惊觉已然汗透衣背。

忠王只觉得毛骨悚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宴席到了散席时分,一众人等送李瑾月与沈绥出府,忠王拉着李瑾月的手诚恳道:

“长姊,多谢您此番相助,伯昭先生,在下真是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后万万得仰仗于您。咱们以后多多保持联系。”

李瑾月笑了,拍了拍忠王的肩膀,道:

“你啊,赶紧让杨慎衿回来罢,你可不知道他为了你做了些什么事啊。”

“什么?”忠王懵了,他有些不大明白之前从未在谈话中出现的杨慎衿,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了。

李瑾月忽而一拉他的手臂,凑近他耳畔飞快道了几句话:

“杨慎衿暗杀了武惠妃,他已经上了大理寺的黑名单了。这是投名状啊三弟,惠妃这一死,你与寿王已然不共戴天,无转圜之余地。此番凶险,万万谨慎小心,我这个当姐姐的,可不希望看到你出事。”

忠王僵立当场。李瑾月又加大力量拍了他两下,领着沈绥转身往自家马车走去。

夜幕深沉,搭乘李瑾月与沈绥的马车驶出了忠王府,忠王领着身边的谋士站在门口,望着融入夜幕的马车背影,心口翻江倒海,久久不曾言语。

也不知站了多久,韦坚轻声劝他回去,忠王铁青着脸,压抑着勃发的怒火,咬牙切齿道:

“我隐忍多年,一朝被杨慎衿那小子全废了,前功尽弃!他给我捅了太大了篓子了,皇甫、韦坚,你们立刻把杨慎衿那小子给我绑来!我要好好跟他算一笔账!”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之所以把杨慎衿的事放到最后说,不是真的替杨慎衿着想要帮他回忠王身边,而是在威胁敲打忠王:咱们该约定的都约定好了,此后你要听我们的话行事,否则的话,杨慎衿杀惠妃的事,你可脱不开干系。

第二百六十二章

刑部侍郎李适之正徘徊于自己的办公房内, 夜已深了, 自白日里问询过秦臻之后, 他一直在踌躇接下来该如何是好。难道当真要向圣人请示, 他才能问出秦臻口中的秘密吗?秦臻到底因何杀人,他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会不会威胁到朝政和社稷的安危?他实在拿不准。

这几日恐怕他都无法安宁,也回不了家, 只能宿在刑部内。命仆从整顿了一下寝室, 他准备洗漱休息, 这么晚了,有事还是等明日再说罢。只是他刚躺下没多久, 尚且心绪翻滚无法入眠时, 忽闻寝室外响起了猛烈的敲门声,随即听到手底下书吏焦急地呼唤他:

“侍郎!您快起来!圣人……圣人来了!”

“什么?!”李适之立刻从榻上弹身而起,一面匆匆忙忙着官袍, 一面打开门就往刑部前堂跑去。

跑到前堂后门口时,他顿住了脚步, 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是否整齐, 扶正官帽, 理了理发丝,平息一下急喘,这才步入前厅。绕过屏风,便见到一位身着赤红蟒纹锦袍、头戴金龙小冠的男子坐在前堂正座之上,手中端着一盏邢窑细白瓷茶盏, 凝神定睛望着盏内的海棠花纹,他身边,同样一身便服的高力士肃手而立,堂内鸦雀无声。

李适之登时紧张起来,气息都有些不平稳,他当然多次面过圣,知道眼前正座上的男子就是圣人,可是堂内的气氛却让他比往日里面圣紧张十倍百倍。他低着头碎步绕到正座前,叩首拜见圣人:

“臣李适之,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起来罢李侍郎,朕今夜来,扰了你休息,深感抱歉。”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惫。

“臣不敢,不知陛下深夜驾临,有何指教?”李适之头埋得低低的,小心翼翼问道。

“朕听闻前些日子京兆府抓捕的秦臻等犯人已经被转送到刑部了,今夜亲自前来,就是想见一见秦臻。”

“喏,臣这就提秦臻出来。”

“不了,朕自己去牢里看他。”

李适之吃了一惊,忙道:

“陛下!天牢阴邪,晦气深重,您金龙玉体,怎能去那般污秽之地。”

“怎么去不得,既然是金龙玉体,自不惧邪崇侵扰。别多话了,带路吧。”皇帝淡淡说道,口气不容拒绝。

李适之嗫嚅片刻,几句话噎在喉咙里,半晌未曾吐出来。最终只得叩首应是,领着皇帝和高力士前去刑部天牢。

夜间的天牢显得更为阴森可怖,行走在森冷的过道中,完全不觉如今乃是炎夏季节。当李适之带领皇帝来到秦臻的牢房前时,秦臻正背对外侧卧于稻草堆上打盹。李适之大声喊道:

“秦臻!面见圣驾!”

秦臻似乎并不意外皇帝的到来,对于李适之的呼喊,他也一点不觉得刺耳惊心。他大约根本就没有睡着,正等着访客来呢。于是缓缓坐起身来,也不叩首跪拜,只是松散地盘膝坐于稻草堆上,犹如对待李适之一般,点了点头,算是接见了圣人。

皇帝面无表情地隔着牢房栅栏看了他一会儿,也不斥责他无礼,也不张口问询,只是沉默。在此期间,李适之已经为皇帝准备好了胡床,用自己的官袍擦了擦胡床的表面,他道:

“陛下,条件简陋。”

“无妨,你先退下吧,我与他单独聊聊。”

李适之不由自主望了一眼秦臻,低头道:“喏。”

李适之走后,皇帝坐在了胡床上,率先开口了:

“秦公,朕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你。”

“陛下,人世浮沉,心藏在腹内,谁也见不到那最暗之处究竟有些什么。老臣愧对陛下,让陛下寒心了。”秦臻缓缓说道,可他不跪不拜,却也丝毫看不出来他有何愧对之处。

皇帝道:“既然知道愧对于朕,你可与朕说说,你为何犯下那些事?”

“陛下,老臣愧对陛下,并不是因为臣犯下了那些罪行,而是臣未能在您的儿子走上歧途之前,好好引导他,甚至因为同情于他,而替他出谋划策,帮他犯下谋逆行为,这才是臣的愧对之处。”秦臻一字一句地说着。

“秦公啊秦公……你说话,可要小心了。”皇帝幽幽道,站在皇帝身侧的高力士,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皇帝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

“陛下,谋逆乃是大罪,老臣一具苍老残躯,死不足惜,但臣若是胡乱攀咬他人,牵连一些有着大好前程的年轻人,让他们丢了性命,失了前途,老臣心里也过不去。只是,罪行犯下了就是犯下了,老臣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有转圜余地了,朕今夜秘密前来看你,就是因为你说的一些话,有可能会危及我大唐未来的江山稳固。朕再一次提醒你,说话千万要小心,朕让你说,但决不允许你胡说。否则,休怪朕不念多年的君臣情谊。”皇帝口气愈发生硬起来,已然带上了威胁警告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