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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368)+番外

“我怎能与房相媲美。内子温良贤淑,能有妻如此,是我此生之福。”沈绥笑道。

王忠嗣一脸被虐了狗的表情,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他是典型的大唐男子,家中不娶个三四房妾室,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实在无法理解沈绥这等守着一个妻子过日子的人。

“听闻伯昭兄四年前喜得一女?”他转移话题问道。

“是。”沈绥笑道。

“哎呀,真想见一见,定是个极漂亮的姑娘。”王忠嗣双目发亮。

沈绥腹诽:我会让你这家伙见凰儿?

“怎么没再生一个儿子?”王忠嗣又问。

沈绥嘴角抽了一下,心道再生我就真的没命了,而且我也生不出来儿子。嘴上却笑着回答道:

“内子身子欠佳,我不愿她再受苦。”

“可惜了,还是得再生,怎么能没个儿子啊。”王忠嗣摇头。

沈绥内心直翻白眼:这家伙怎么这般啰嗦,跟市井拉家常的婆姨似的。

好不容易在王忠嗣啰啰嗦嗦的闲谈中来到了李瑾月的书房院外,王忠嗣道:

“我就送伯昭兄到此,伯昭兄请便,谈完了直接出府,无人会阻拦。”

沈绥拱手道:“多谢忠嗣兄。”

王忠嗣咧嘴一笑,道:“那改日请伯昭兄对饮。”

“好,忠嗣兄筵请,绥定相赴。”

二人在院外作别,王忠嗣率先转身离去,沈绥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面上的笑容才逐渐消失,她沉下面色,舒了口气,理了理衣袍,跨入了院内,往书房而去。

沈绥没有敲李瑾月的房门,径直推门走了进去。一开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沈绥登时皱起眉来。李瑾月的书房占地宽阔,右首耳房内铺着筵席,摆置着书案,是笔墨之所。隔着中堂,左侧耳房为藏书之所,其内安置着数排书架,大量书籍存放于此,沈绥早前就来这里看过,那些书大多是兵书与堪舆、水土志之类的书籍,也有部分治国方略之册,如今文人所爱的文集诗集,未尝有所得见。

藏书房内还置有一张小榻,可供主人小憩,如今这位主人也确实躺在那小榻之上,手中端着一坛酒,正慢慢喝着。而在右侧耳房中,徐玠正端坐于案后,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些什么。沈绥推门而入,她都未曾抬头。而李瑾月就更没有在意有人进来了。

“玉介。”沈绥没有喊李瑾月,而是喊了徐玠。徐玠惊觉抬头,见到沈绥不由面露喜色,匆忙从案后起身,起得急了,头有些晕,身子摇摇晃晃,幸亏沈绥赶前一步扶住她,她才避免了跌倒在地。

“玉介,莫急,小心点。”沈绥道。

“伯昭,多亏了你,否则昨夜,可就酿下大错了!”徐玠以一种大为庆幸又极度感激的语气说道。

“昨夜那调兵令,是她发出去的?”沈绥望了一眼左侧藏书房,面无表情地问道。

“是,我一时没注意,她竟是栓了飞鸽,要传军令出去。结果被金吾卫发现了,差一点一箭将飞鸽射下,多亏千羽门分布在府外的暗哨打飞了那支箭,夺走了那只鸽子,我们才得以保全。”徐玠解释道。

“她怎么会这么冲动?”沈绥蹙眉。

徐玠神色悲苦,叹息一声道:“唉……她和杨小娘子两人……也是苦命。早先她不愿表现出对杨小娘子的感情,可是经历了这些事,昨日她想要表白内心真情,却又不被接受了。杨小娘子觉得她那是怜惜之情,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她为此心中更为抑郁,想着杨小娘子就要这样入宫,她自己却无能为力,越想越是悲愤,便克制不住情感,冲动下干了蠢事。”

沈绥深深叹息一声,走进了藏书房,来到李瑾月榻边,拿走了她手中的酒壶。见她神情呆滞,也不看自己,沈绥饮了一口酒道:

“你现在颓个甚么?当真认输了?我告诉你,事情才刚刚开始,我们该做的事还有很多。你到底还想不想救玉环了?”

“怎么,你还有办法?”李瑾月苦笑着道。

“有。”沈绥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李瑾月蹙眉,缓缓抬眸,看向了她。

***

五月二十一日,午后,阴雨转晴。雨后的长安城,空气清新,数日来闷热的天气也有所缓解。这段时日一直闷在家中的沈缙,想着要出门转转,便约了妻子千鹤、阿嫂张若菡与侍女无涯,带着小凰儿一起出门。原本还想叫上颦娘,奈何颦娘早上被沈绥布置了任务,要研究人工制造杨玉环体香的方法,用过午膳她就出门去了位于西市的长安最大的香料市场。

她们出门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目的,一行人信步而行,说说笑笑,沿着沈府所在的崇义大道一路东行,沿街游赏,体会一下夏日长安的热闹氛围。夏至已过,长安家家户户好食冷淘,走在坊外大道上都能闻到炒制冷淘浇头的香味。无涯推着沈缙的轮椅,张若菡抱着凰儿,与千鹤一人一边走在她两侧。沈缙坐在轮椅上,想起早年经历大火之后,周身皮肤大面积损毁,到了夏季就特别难熬,沈缙几乎就是靠着颦娘做的冷淘熬过去。如今想起来,冷淘也是无比的美味。

“阿嫂,我可记得你爱食冷淘来着。”沈缙扭头看向左侧的张若菡笑道。

“咱家人都爱食冷淘。”张若菡笑了,还看了一眼趴在她怀中昏昏欲睡的凰儿,这小家伙也爱冷淘。不过这东西她不能多吃,每次只吃一点,小家伙都显得意犹未尽。

“不如今晚就吃罢,我来做。我来了大唐后开了眼界,才知道这麦粒是可以磨成粉来食用的。在东瀛,所有人都煮麦粒来吃,想想真是天壤之别。我第一次吃汤饼,是在鸿胪寺内,那个美味我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后来,我就拼了命地学做汤饼,我想着是要学会了这门本事,我这辈子都饿不死也吃不腻。别的不敢说,我做汤饼冷淘,还是有本事的。”千鹤笑着毛遂自荐道。

沈缙是知道千鹤会下厨的,她虽双目失明,但耳可代目,只要熟悉厨房的布置,她下厨绝没有问题,尤其刀工,比明眼人还厉害。她早年间在鸿胪寺内打杂,什么事儿都干过,包括后厨的活计,所以很熟悉庖厨之事。听千鹤提议,她都馋了,立刻应道:

“好主意,就这么定了。”

眼下她们行走在大道上,四周虽有三五行人,但离得都比较远,也听不见她们这边在交谈些什么,故而沈缙放开嗓音说话,倒也并无大碍。若是在人前,她就必须继续装哑了。

她们行至东市门口,人群多了起来,沈缙便不再开口发声,一行人拐入了东市,打算给家中添置些文墨。

东市并没有西市热闹,这里的商铺都高级,买的货品也贵。不过,还是不乏一些受欢迎的小食铺子。此外,坊市西北角也辟出了一个角落,是菜农云集的地方,给一些住在东市附近的人提供方便。

沈缙一行人入了常去的文墨铺子,购了些纸与墨,便沿着东市的十字大道往北走。刚准备出北门时,冷不防一个粗布麻衣的女子提着个菜篮子闷头走了出来,没注意前方有个推独轮车的汉子正准备拐弯,一头就撞了上去。那女子浑身一颤,倒在地上,菜篮里的菜也都散落在了泥泞的地面之上。

“唉!你怎么走路的?都不看路的?”那汉子抱怨道,放下独轮车,上前查看那女子。

那女子慌里慌张地爬起来,连连哈腰点头,双手胡乱比划着,就是不说一句话。沈缙一瞧,就蹙起眉头,这是个哑女,她顿时心生恻隐。

“无涯,你上前帮帮那女子。”张若菡抱着孩子不方便上前帮忙,故而开口唤无涯。

“是,三娘。”无涯走上前去,给那女子收拾地上的菜,那女子又是千恩万谢。无涯对那汉子说了两句,丢了两个铜板给他,那汉子高兴得收下了,也未再纠缠,推着独轮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