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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273)+番外

大约行至南门附近,车马队伍被拥挤的人群截住,无法再往前走了。沈绥坐在马上,高人一等,远远望见隔着密集的人群,有一群手举明黄龙旗的马队刚刚通过南门,也正努力地想挤过人群入城。

接着那马队为首之人,瞧见了沈绥身边的李瑾月,不由得努力招手呼喊起来。

“公主!晋国公主阁下!”

沈绥忽而笑了,凑近李瑾月耳畔,道:

“圣人又来与你做媒了。”

“啊?”李瑾月吃了一惊。

“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尚未确实,人就来了。他又要给你指婚,薛、崔、李,不知是哪家哪位儿郎。”

李瑾月面上的表情从惊愕缓缓变得阴沉,沈绥瞧见她的太阳穴气怒的鼓了起来,面色也开始胀红。沈绥觉得她正在拼命地遏制自己骂脏话的冲动。

沈绥的面色变得严肃:

“卯卯,你放心,圣人这次指婚,很快就会作废。”

“为何?”李瑾月问。

“我送了一封加急信去洛阳,给杨弼,请他为我们做一件事。这件事,可以使圣人收回成命。你只需拖延几日,敷衍一下那来使,几日后,应当会有新的圣旨追加而来。”沈绥道。

“你要杨弼做什么?”李瑾月很好奇。

“我要他去游说三皇子李浚,让李浚向圣人请婚薛楚玉唯一的小女儿。交换条件是,你可以将卢龙军兵权让给他,并且让杨弼辅佐他,结成联盟。”

李瑾月挑眉,思忖半晌道:

“你可有把握?”

“有七成把握。”沈绥道。

“这么高?”李瑾月笑了,“看来你对杨弼的能力很看重啊。”

“他有这个本事。”沈绥平静道。

沈绥与李瑾月低声交谈着,马队走不动,其余人也只能百无聊赖地在原地等待。后方的崔磐与薛嵩,见李瑾月与沈绥密切交谈,神态亲密,不由露出奇怪的神情。他们不约而同地望了望后方张若菡的马车,暗忖这位雪刀明断,难不成要抛下妻子,入赘公主?

马车中的张若菡轻轻打了个喷嚏,拉了拉衣襟,心想天冷了,要加衣服了。她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叹了口气。

孩儿,你偏偏挑这个时候来到,可真让娘为难啊。

密集的人群终于散开了,李瑾月依然按着马头未动,而前方打着黄龙旗的马队则策马而来。为首之人下马,拱手施礼:

“奴婢拜见晋国公主阁下。”声音尖细,显然是内官。

李瑾月急忙下马,笑而迎接道:

“大内官一路辛苦了。”

李瑾月下马,后方所有人也跟着下马下车,肃立于车马侧,并不上前寒暄。

那内官笑道:

“公主阁下,圣人八百里加急,特意叮嘱,见到公主立刻宣旨。恕奴婢冒昧,请公主接旨罢。”

李瑾月没有反对,笑而跪下。身后所有人也跟着呼啦啦跪倒一片,四周路过看热闹的百姓不知是何事,皆好奇地在远处围观,挤在一起窃窃私语。

内官清清嗓子,高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爱女晋国,早而亡夫,孤苦伶仃,朕心甚哀。朕闻范阳李氏第九子长雪,英姿俊爽,四德咸备,允文允武,翰墨奇香,惠族睦宗,朕甚喜之。着以李长雪尚晋国公主李瑾月,二子天造地设,良配佳缘,速择吉日完婚。钦此!”

李瑾月与沈绥皆呆愣当场,如若惊雷霹雳贯脑,一时之间一片空白。

李长雪?!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比较短小,但很重要,尤其是前半段。

某个乱点鸳鸯谱的皇帝真是够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圣人下令李瑾月与李长雪联姻, 这道命令对于幽州范阳所有稍具身份地位的人来说, 都是极其意外的消息。谁也没有想到, 圣人竟然会让一个放浪形骸、并未涉足官场的人, 去尚大唐军中威望最高的掌兵公主。

这一举动,究竟代表着什么?在李瑾月接旨的那一刹那, 所有人都开始揣摩。崔磐面色苍白,大受打击;薛嵩在初时的惊讶过后, 开始迅速推测起圣人的意图。虽然他暂不明白圣人到底是为何会有此指婚, 可并不妨碍他幸灾乐祸地嘲笑失意的崔磐。

没有人注意, 杨玉环小小的身影在马上摇晃了两下,差一点坠下马来。

在沈绥最初的设想中, 圣人会在薛、崔、李三大幽州大世家之中挑选一位儿郎赐婚李瑾月, 以便圣人能够进一步控制幽州的兵权。薛氏最有可能的就是薛嵩,崔氏则正是崔磐,关于李氏, 沈绥最初认为可能性不算很大,即便要指婚, 也应当是李氏几位在从军的儿郎, 如四郎和六郎, 而不会是一个连官场都无意进入的文人雅士。而在沈绥看来,薛嵩的可能性本来是最大的,李瑾月与薛嵩联姻,圣人将轻而易举地牢牢把控住整个河朔兵权。

沈绥继而想到,圣人这么做或许有两层原因:一、他对薛氏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 已然打算将薛氏连根拔除,因而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与薛氏有任何瓜葛。二、她对李瑾月的信任也依然薄弱,他素来猜忌自己的长女,看透李瑾月有着不该有的野心,会有可能步她姑奶奶的后尘,女主政权,给自己带来巨大的麻烦。因而他始终不放心让女儿一下子就握紧了河朔大军的兵权。

加之,范阳李氏本就与圣人是本家,数年来也始终忠心耿耿。李长雪,是一个手中无任何朝堂资源的世家纨绔,也是一个让女人神魂颠倒的美貌男子,在圣人看来,此人恰恰好是李瑾月的良伴。圣人要削弱李瑾月的斗志,使她沉溺于温柔乡中,在幽州遥遥之地乐不思蜀。这一招美男计,真可谓神来之笔。

圣旨的到来也彻底使得游玩变得没有意义。李瑾月表现得很平静,在接旨之后,她提出要盛情招待远道而来的传旨内官。这位内官的到来显然并非传旨这么简单,他是来督婚的,在李瑾月与李长雪完婚之前,他是绝不会回京复命的。因而李瑾月的第一反应,就是要与这位内官处好关系,才能觅得转圜之机。

“从我十四岁参军起,十五年了。十五年!他对我从来没变过,可利用时便将我调出去带兵打仗,没有价值了又希望我像寻常人家的女儿一样嫁人从夫,生儿育女。我之于他,就像一件可利用的工具,无用时便随手抛弃!”

城门分别时,李瑾月切齿嗫声,拉着沈绥在角落里说出了这番话。

“卯卯,忍耐,时机未到。况且明后日一过,且不知这范阳局势会有何变化,沉住气。”沈绥轻声叮嘱道。

圣人突来的圣旨显然严重扰乱了李瑾月的情绪,可是,现在却并不是解决这件事的时候。沈绥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李瑾月只能自己去应对。而掩护沈绥出城的目的,巧合下也因为这件事轻而易举地达成了。眼下城内热闹非凡,圣旨当街宣布,使得晋国公主与李家九郎的婚事转瞬成为街头巷尾人人谈论的话题,此时此刻,没有人会在意沈绥这个小官吏去了哪里。

接下来的事,只能沈绥自己来了。

李瑾月没有答话,她只是红着眼圈,盯着沈绥看了一会儿,半晌才道:

“你注意安全。”随即调转马头,缓缓离去。

沈绥目送她离去,直到见不到人影,她才对一直站在她马侧的忽陀道:

“出发。”

“喏。”

忽陀急忙跳上后方马车的车辕,扬起马鞭驱动马车向南门外驶去,沈绥则策马在前引路。出了范阳城南门,他们一路沿着官道南下,沈绥时刻关注着四周,她放出了四只鸟雀探查,大约行出五里地后,她确认并未有人跟踪,便拨转马头,从向南走转而向东南方向而去。马车便下了官道,入了一旁的田埂小路。

路上颠簸起来,沈绥策马来到车侧,向内询问道:

“莲婢,如何?会不会很颠簸?琴奴怎么样,可有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