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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248)+番外

那大胖子想了想,道:

“这样吧,我们牙行有个规矩,刚买进来的奴婢,都要割破手指放一碗血。你割破手指放个血,再付三倍的价钱,我就卖给你。”

“你这痴肥!别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了!”赶到沈绥身边的忽陀怒道。

沈绥伸手制止忽陀,然后拔出了蹀躞带左侧的小刀,对着自己右手手掌就割了一刀,顿时鲜血如注,她抬起右手展示给那大胖子轧荦山看,又示意忽陀给了她一片金叶子,递给了轧荦山,道:

“如何?卖还是不卖?”

那大胖子面皮抽了抽,拿过金叶子端详了一下,道了一句:“你是条真正的汉子。”

说着还真的不再纠缠,招呼身边两个兄弟走了。

“大郎!您怎么回事啊?”忽陀着急地寻了条巾帕,给沈绥包扎流血的右手。

“这胖子,有点意思。”沈绥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痴肥的胖子,一个有趣的灵魂。

第一百六十章

沈绥撵走了名唤轧荦山的三个牙郎, 救下了一个女奴。那女奴对她千恩万谢, 沈绥问她可有去处, 女奴摇摇头, 显然她无处可去。于是沈绥道:

“你跟着我吧。我给你找份工,包你食宿。以后的事, 再从长计议。”

那女奴又是千恩万谢。

沈绥简单包扎了右手的伤,跨上马去。忽陀扶女奴上了自己的马, 他则在下牵马步行, 追随沈绥。一行三人继续向范阳城的集市行去, 目的地是位于集市的长凤堂范阳分部。

“大郎,我不理解, 不过一个牙郎, 您为何要对他言听计从?”走在沈绥马侧,忽陀依然是愤愤不平。

“忽陀,有几个细节你没留意, 因而你不明白,那三个牙郎, 尤其是那为首的大胖子, 对我们此次调查邪教, 可能有大的作用。”

“什么?”忽陀奇怪问道。

“首先第一点,是那胖子提及,他们范阳牙行有一个规矩,所有买进的奴婢,都要割开手指放一碗血。任哪里的牙行, 也没有这个规矩,这件事很奇怪。我虽不晓得其中原委,但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尤其涉及到了血液。”

忽陀心中一凛,想起了鸾凰髓血之事,不由得明了,原来大郎是联想到了这件事。

“其次第二点,这范阳牙行,在我看来似乎在范阳城中颇有些势力。范阳是军镇,这里的势力范围划分其实很清晰,最大头的必然是军府,其次是官府,再其次是地方乡绅,最后是富商。而我千羽门于这范阳城立足也有很多年了,我们虽不做人贩生意,但范阳当地诸多的生意我们都有涉足,可以说是商行中的翘楚。即便是我千羽门的人,也不敢在范阳这种地界上太过霸道行事。可这范阳牙行,却可以在范阳城中横行,在街上欺压女奴肆无忌惮,围观者也无一人敢于站出来阻止。我特意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围观人群,他们对那三个牙郎的行为,似乎习以为常,麻木又忌惮,还有几分厌恶,看样子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并且,这个轧荦山,似乎与官府还有些牵扯,我觉得这其中水/很深。

其实我还有一层考虑。这一次范阳李氏嫡长子被刺的案子,我有些怀疑其中并非那么简单。李大郎生前与某个神秘女人有过长时间的云雨,但这个女人有可能不是杀手。”

“唉?”忽陀很是惊讶。

“这不符合刺杀的常理,哪怕是行事不拘一格的邪教,也不会派一个如此不堪的女子来行刺别人。这个任务其实很关键,刺杀李大郎成功,才能开启之后一系列环环相扣的圈套。所以,一击毙命是最基本的要求,杀手还不能被抓,必须要成功逃脱,否则会造成邪教刺杀能力不行的印象,威胁程度大打折扣,对邪教接下来的走势会有很大的影响。可这个女刺客,她的所作所为完全违背这一次刺杀的宗旨,让我不得不怀疑她并非是来刺杀李大郎的,而确实是来找李大郎幽会的。而刺客是趁着他们交欢不备之时,下的手。”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女子到哪里去了?”忽陀问。

“或许是被杀了,或许是被掳走了,我不确定。”

“会不会那女子和刺客是一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李大郎毫无防备。”

沈绥摇头:“这是多此一举,首次刺杀本来就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行的,完全不必这般复杂。高手刺杀一击毙命是基本的本领,李大郎手无缚鸡之力,这不是难事。换做是我,有一千一万种办法可以瞬杀李大郎。”

忽陀蹙眉思索,沈绥则继续道:“所以我要找到这个女子,她是我顺藤摸瓜的关键。但愿她还活着,若她死了,也无妨,但我必须找到她的尸身。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这与那三个牙郎有什么关系?”忽陀不解。

“我猜测那女子可能是李府的婢女,而奴婢的事情,范阳牙行必然最清楚。外部的女子,不可能自由出入李府而不被注意,只有奴婢,而且还是面熟的奴婢,经常可以自由出入李府而不被怀疑。否则,李府自己就能查出来谁有可能是刺客。”

“绣娘?”忽陀道。

“对,绣娘,这是最有可能的。”沈绥道。

忽陀点头,心下不由大为感叹,大郎在一瞬之间究竟想到了多么深远多么庞杂的事。

“所以啊,我可不能现在得罪了范阳牙行的人,反之,我要给他们以好印象,否则接下来我们行事会很困难。毕竟千羽门从不涉足贩奴生意,在这方面,我们的资源很欠缺,必须得与别人合作。”

她顿了顿,又道:

“最后一点,就是轧荦山这个人,我对这个人很感兴趣。”说起这个人,沈绥嘴角弯起笑容,“身材痴肥,可却狡猾伶俐。非常知进退,眼光也极其毒辣。若说单纯一个混牙行的牙郎,我倒也不惊讶他有这些本领。只是让我觉得有趣的事,他的地位似乎不高,他身边那两个牙郎都好似是他的大哥。可看似如此,他却反而是三人中的智囊领袖。另外两人似乎还不自知,有趣,十分有趣。”

“此人,扮猪吃老虎?”忽陀道。

“呵呵,极有可能。”沈绥道。

“轧荦山……这是突厥的一座山,这个胡人也真够怪的,以山为名。”忽陀道。

“且去查查他。”

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范阳千羽门分部。范阳堂口堂主封子坚曾经是范阳当地最大的胡商,因失手杀了人,要被处决。千羽门花了很大的力气将他救了出来,他自此归顺千羽门,他的产业也并入了千羽门。

千羽门能这么快拿下范阳以及幽州周边的商事,确实也是机缘巧合之下的结果。

现在的封子坚,对千羽门和沈绥可谓忠心耿耿。这一次,是他第一次见到门主沈绥,这位年过五十的汉子激动得无以言表。他以一个胡商最大的热情款待沈绥,弄得沈绥哭笑不得。沈绥让他帮忙安排一下那个女奴,他立刻满口答应下来。而当他发现沈绥的手受伤了,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仿佛是他弄伤了沈绥。又着急忙慌地喊大夫来帮沈绥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可谓无微不至。

沈绥也趁此机会,和他聊起了那位大胖子轧荦山。封子坚一听,就明白是谁了。

“原来是安禄山那小子伤了您,这小子真是活腻歪了,待俺去教训教训他!”这位暴脾气的胡商立刻跳了起来,捋起袖子就要往外跑。

“你站住!给我回来!”沈绥被他弄得头都大了,“坐下,我让你去了吗?”

“失礼了,门主。”封子坚有些讪讪。

“你方才说,安禄山?”

“对,安禄山,这是他在范阳这里正式的汉名。他原名叫做康轧荦山,是突厥和粟特的混血儿。自幼死了父亲,是母亲带大的。后来母亲也没了,他跟了一家安姓胡人,一路逃亡来了范阳。后来扎根此处,改姓安,用他胡人名字的谐音起了个‘禄山’的汉名。”封子坚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