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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153)+番外

想到儿时,赤糸曾嫌弃她针线手艺不好,若是赤糸醒着,怕是要回她一句“你还是让绣娘替你绣罢,不然大婚之日穿上岂不很难看?”

这么想着,她不由淡淡笑了,悲伤的眉眼缓缓舒展,晕上一层薄薄的绯色。

她伸手附上赤糸的面颊,她可能梦中都很痛,很快就痛得一脑门冷汗。张若菡用自己的衣袖拭去她面上的汗,思索该如何才能让她不痛。

片刻后,她开始轻声吟唱一首婉转的曲调: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清丽美妙的歌声中,沈绥的面色逐渐好转多了。大约是睡梦中梦见了自己牵起张若菡的手,下意识地,她竟无意识地握紧了张若菡的手,缓缓笑了。

***

夜深了,张说、李白等人已经离开,但张若菡主仆以及沈家的几位依旧留在药王堂中,打算今夜就在药王堂中过夜。

梳洗一番,简单用过晚食,赵使君子从药王堂的伙房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那位与他一同诊治沈大郎的伊大夫正站在院中的晒架旁,观赏着一箩箩阴干备用的药材。这些药材是雨后刚刚放出来的,吹一会儿风,就得再收回去。

须发苍白的赵使君子走上前去,拱手道:

“伊先生,可用过晚食了?”

伊颦见赵使君子来,忙回礼道:

“见过使君子,末学用了点,已然饱腹。”

赵使君子犹豫了片刻,还是道:

“伊先生,老朽有些问题想请教,不知伊先生意下如何?”

“使君子请,不必客气。”伊颦回答。

于是两人迈步至一旁用来煎药的药庐中,于铺着的草席之上随意坐下。便听赵使君子问道:

“伊先生放心,我并不会将沈大郎的身份说出去,这本也与我无关。我寻你,只是因为我今日为沈大郎号脉,深觉她脉象奇异,不由困惑不已。”

伊颦点头,她已经明白赵使君子要问的是什么问题了。

“我家大郎身上流着特殊的血。沈氏的祖上可追溯至上古蛮荒时期,是一个很特殊的族群,每一位给沈氏后人切过脉的医者,都会有此困惑。乾坤颠倒,阴阳混沌,十分黏着的脉象。这是沈氏脉象的特征,却也不是所有沈氏的后人脉象都是如此。数千年与外族通婚,这种脉象已经很罕见了。查阅族谱,最开始还是代代皆如此,可后来慢慢的变成隔代才出现,及至后来,可能相隔七八代都不会出一个这样的后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沈氏需要族医。”赵使君子点头。

“我伊家世代为沈氏族医,追溯起来,恐怕与沈氏传家的历史一般长。”伊颦道。

“伊先生之医术,乃当世翘楚,老朽也是自叹弗如啊。”赵使君子道。

“使君子客气了,术业有专攻,你我擅长之处不同罢了。”

“今日,老朽真是大开眼界,昔年跟随师尊游历天下时,曾听闻众多的古怪传说,我却一直不当真。今日才知,我这数十年,是有多么闭塞无知。”赵使君子感慨道。

“使君子,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而吾等所知,不若沧海一粟,实在少得可怜。”

“说的是啊。”

“使君子,不会将这些都说出去吧。”

“呵呵呵呵呵……”赵使君子大笑,道,“奇闻奇事,即便说出去,也无人相信。况且,老朽绝不是多嘴之人,今日听伊先生一席话,权当听了一折话本故事,打发时间了。”

“使君子妙人。”伊颦笑赞道。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诗:出自《诗经·国风·周南·桃夭》,是一首描写年轻女子出嫁的诗。

快要进入第三卷 的主线案情了。

第九十八章

四月十五望日大朝会, 圣人得拂菻传教士献宝——圣杯, 因而大喜。为了能让皇亲国戚、黎民百姓均可一睹这一遥远西方大帝国敬献而来的奇珍异宝, 以显我大唐国威。圣人决定, 将此杯于上阳宫北神都苑万象阁展出,从四月十八日开始, 至五月十八日,整一月时间。洛阳城中百姓均可前往端门外领取观赏卷, 入阁内观赏。但每人仅限一张券, 领券时会画押记录, 并被画下样貌。重复多领者,以罪论处。

神都苑原名西苑, 是前隋建立起来的皇家禁苑。隋时, 西苑西至新安,北抵邙山,南达伊阙诸山, 周二百里,幅员广袤, 其内造十六院, 屈曲周绕龙鳞渠。院门临渠, 上跨飞桥,杨柳修竹,名花美草,隐映轩陛。龙鳞渠注入方圆十里的人工海里,为海周十余里, 中有方丈、蓬莱、瀛洲诸山,相去各三百步,山出水面百余尺。唐后,西苑改名神都苑,虽整体面积缩小了一半有余,仍广不可言。

而这万象阁,则是一处皇家藏宝阁,就在人工海的东岸,依靠着宣辉门,城外平民可从端门右掖入皇城,沿着城墙内的夹道向北,穿过宣辉门,进入神都苑范围。

为此,皇家万骑营与飞骑营两大禁军开始大批巡防入城,将皇城一带严密看守起来。十六日至十八日三日内,整个皇城已然铁桶一般不可破。洛阳百姓欢天喜地,如过上元节般沸腾了起来。为了攀比心亦或好奇心,人人争先恐后前去端门处领取观赏券,若不是有禁军严密看守,以防生出事端,怕是早就有人为了争个先后打得头破血流。饶是如此,每日端门外也是排着水泄不通的队伍,真可谓一券难求。

有人还因此起了投机倒把的心思,自己不去看,领了券来卖,也能卖出个好价钱。有的富贵人家把自己祖上所有已故的老祖宗的姓名全报上了,让自家的大批奴仆去领票,领来的票,又囤积起来,待价高时,全部转手而出,换得大量钱财。

反正一人一张券,圣人也没说不能用死人来换券的。不过这种事到了后期也做不成了,因为圣人补充下令,不允许以死人之名兑换观赏券,以至于河南府把整个洛阳城登记在册的户籍簿都搬了过来,一一查照,那场面真叫一个壮观。也因此,每一人领完券的过程又被拉长了,排队的人不见少,反而愈来愈多了。

这中间的过程里,还真有抱着侥幸心理,打算蒙混过关,却被查出来的人。当场就被禁军拖了下去,也确实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那些动小心思的人,都老实多了。

圣人似乎并未后悔这般兴师动众地举行这样一次展览,并铁了心要将这一次展览办好。他还特意将展览期间的安全防卫之事交给了李瑾月来做,这期间禁军由她负责调动。表面上看,圣人好似转了性,忽的宠信起自己这个多年不受待见的大女儿起来。可知道内情的人却明白,这是圣人对李瑾月的惩罚。

最近,虽然圣杯展览之事在洛阳城中算是头一等的大事,可还有一件风月丑闻也在暗中流传。据说,雪刀明断沈伯昭爱慕曲江张九龄之女张三娘子若菡,向圣人求取赐婚,圣人应允。晋国公主李瑾月因而大怒,与沈伯昭在天津桥之上血战,争风吃醋,以致沈伯昭重伤。这件事让圣人知晓了,圣人面上很是挂不住,又不好明着去惩戒李瑾月,那反倒是承认了这件事。便罚李瑾月承办此次的圣杯展览之事。这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费神费心不说,干得不好,可得得罪不少人,哪怕干好了,也不一定会得到奖赏。

这些传闻在茶肆酒楼里不胫而走,人们纷纷指责起李瑾月来。堂堂帝国嫡长公主,私德不修,玩磨镜这种事也就罢了,居然还搬到台面上来,不知廉耻。最可恶的是,竟然还想拆散人家正经的有情男女,实在是淫-妇,失德无伦。

也有人谩骂张若菡,说此女子乃是红颜祸水,年近三十也不婚配,成日里混迹于上流贵族之间,勾引众多人为她神魂颠倒,此女子才是最毒妇人,失德失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