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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别来无恙(55)+番外

果然才过了不到两天,他们就又来了。苏礼铮长长的叹着气,还着手臂皱着眉,看着不停转动的血透机。

但很快,守着男患者的林平儒就喊了起来:“病人丧失生命体征,立即心肺复苏!推注肾上腺素!”

他一个箭步上前,率先开始了心脏按压,然而再先进的医学都已经无力回天,半个小时后,他停了下来,确认过时间后,宣布了死亡,“心肺复苏半小时无效,宣布死亡,死亡时间北京时间下午五点零六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喊声、哭声、机器声在抢救室里汇集成一片,孩子紧紧抓着他外婆的手,不停的往角落里躲,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懂,眼里只有恐惧弥漫。

苏礼铮看了他片刻,移开了目光,去看邻床的女患者。

她刚刚看着床帘被拉上,医护人员在那边对丈夫实施抢救,然后床帘又拉开,人员和设备撤离,宣布死亡,丈夫先她一步离开人世。

她没办法说话,苏礼铮只看到她面部表情扭曲泪水肆虐,整个枕头都湿了,心电监护仪上每分钟129次的心率似乎是她目睹了丈夫死亡的唯一证据。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丈夫的头被蒙着白布。

突然,她猛地挣扎了起来,伸手试图用力摘掉嘴里的呼吸机,这无疑是二次自杀,呼吸机和心电监护的警报声同时响起,刚刚还有些沉默的病房立即又兵荒马乱起来。

苏礼铮和林平儒用力的压住了她的手,两个男学生在床尾压住她的双腿,男护士迅速的给她上好了约束带。

她看着苏礼铮不停的摇头,眼泪像小溪流,在面上缓缓的流淌着。

苏礼铮叹了口气,看了眼已经哭得快晕厥过去的老人,终究能能说出口安慰的话,犹豫片刻,还是离开了抢救室。

回到办公室,接班的杜永明已经到了,他连忙给他交班,说到这两个病人都不约而同的苦笑。

忙碌许久,等到抢救记录都写完了,他才发现朱砂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坐在角落里用手机看电视剧。

他走过去,轻声问她:“来了多久了?”

朱砂仰起头看他,见他面容疲惫不堪,抿了抿唇道:“你宣布死亡的时候。”

本来想着踩点来接了他就回去了,哪里想到会这么巧遇到抢救,只好在这里等,又听到护士说谁喝了百草枯,便又向人询问消息,现在便问道:“那个女的也救不了了,对么?”

苏礼铮点了点头,“你见过哪个喝了百草枯的能活着?”

说完不等朱砂回答,他就又道:“回去罢,晚了。”

他看了眼挂钟上的时间,都已经快到七点了,外面的天都黑透了,的确已经不早。

朱砂哦了一声,起身跟着他一起去更衣室,她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沉默的换下白大褂穿上大衣的男人,忽然就说了一句:“苏礼铮,别难过,你尽力了。”

苏礼铮一怔,回过头,看见她眼里闪烁的关切和安慰,突然就眼睛发酸,原来,她都知道的。

她知道他只有表面的平静,他以为自己见惯了生死,已经可以心硬如铁,可是看到有生命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流逝而束手无策时,总忍不住难过和怀疑人生。

他定定得看着朱砂,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说了声:“……好。”

朱砂一愣,不知他知不知道自己声音里的哽咽,抿了抿唇,主动走过去拉起他的手,笑着道:“走啦,回家啦,今天我开车载你,等会儿你保准忘了这事。”

苏礼铮眨了眨眼睛,有些发愣,回过神来又赶紧道:“你从家里开过来已经很累了,还是我来开罢?”

他似乎有些不安的说着这话,但心里却觉得无比的安定。

第41章

等堵着车回到盛和堂, 霍女士已经等候许久,尽管在朱砂的提醒下他们已经先吃了饭,但她还是在等他们回来。

一进门她就迎了过去, 没有忽略掉苏礼铮面上的疲倦和沉默, 打量了他一回,问道:“病人救回来了罢?”

苏礼铮闻言愣了愣, 一时间不知怎么解释才比较好,朱砂则在一旁用力给母亲使眼色示意她暂时不要提这事。

奈何霍女士此时偏偏暂时失去了母女心意相通的默契,见苏礼铮不应,她哦了一声,又问道:“那是没救回来?”

苏礼铮眨了眨眼睛, 对上她有些好奇的目光,心里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曾经这样面对着她好奇过。

“嗯,是前天喝了百草枯送来过又坚决回家的夫妻, 今天刚刚送来就走了丈夫。”苏礼铮笑了笑,顺着她拉他的动作往饭厅走,一面走一面解释。

霍女士立即回头去看朱砂,见她点头,顿时有些恻隐, “怎么这么蠢,喝什么不好喝百草枯, 是不是不知道百草枯会死人?”

她一面讲一面将温着的饭菜端出来, 又给俩人分别舀了碗汤,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狼吞虎咽。

“慢点吃。”她的目光温柔, 像是看着两个仍然未长大的孩子,且永远不会长大。

朱砂吃着饭,忽然有片刻的走神,她想起以前她从外面疯玩回来,母亲也是这样守着她吃饭,那时身边坐的另一个人也是苏礼铮。

“发什么呆?”苏礼铮同师母讲完话,一偏头就看见朱砂有些走神,他看一眼霍女士走开的背影,低头将最后一块香煎马鲛鱼夹到她的碗里。

马鲛鱼是大堂哥朱明堂的朋友送的,鱼只有中间一条刺,煎得两面金黄,肉厚味美,朱砂一个人就能吃掉一盘子。

她回过神来,低着头一直吃,恍惚间觉得有些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她咽了口中的米饭,歪着头去看苏礼铮,“苏礼铮,我们同桌吃饭有多少年了?”

苏礼铮怔了怔,皱起了眉头来在心里默算,好一会儿才道:“差不多二十五年了。”

他十岁上下来的盛和堂,身份又不同于朱昭平和朱南的其他徒弟,一直以来都是和朱砂同桌吃饭的,这一同桌就是二十多年。

朱砂哦了一声,也觉得有些惊讶,半晌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你说时间过得这么快,咱们还能在一起吃多久的饭?”

“怎么,我是又有哪里惹你不满意了?”苏礼铮不紧不慢的吃了口饭,含糊的问了句。

朱砂嗤了声,笑道:“你哪里都让我不满意。”

苏礼铮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接话,他的心里也莫名的有了些怅然,还能这样坐在一起多久呢?

因为这样的平静和谐来得不易,他就格外的珍惜,只是……

苏礼铮忽然想起科室年会后的第二天,陈国丘背过人来问他:“你家朱砂小师妹有男朋友没有?”

他摇摇头,有些纳闷道:“怎么了?”

“你嫂子单位有个同事,觉得挺不错的,想介绍给她。”陈国丘小声的解释道。

苏礼铮哦了一声,连声追问道:“那男的多大了,是哪里人,父母都健在么,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什么学校毕业的,买房了么……”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陈国丘有些头脑发昏,他也不大清楚,便现场打电话去问他太太,得了答复后道:“是X县人,上面有两个姐姐,就他一个男孩……”

“不行不行,那里的人都有些重男轻女,而且他家就一个男孩子,万一我小师妹到时候没生出儿子来,公婆是不是要有意见,回家过年人家会不会看低了去?”苏礼铮只听了人家是哪里人就拒绝了。

他想起从前有个老师婆家在那边,因为只生了女儿被婆婆骂,到后面都不敢回去过年,他可不愿意朱砂去冒这个险。

纵然生男生女取决于能提供Y染色体的男方,但自古以来很多人都认为,生不出儿子来就是女人不好。

陈国丘听完他拒绝的理由,愣了一阵,挠挠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就算了罢……”

苏礼铮的顾虑并非毫无意义,陈国丘至今都还记得当年他太太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虽然老母亲是说男孩女孩都可以,但生出来了还不是立刻去看有没有带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