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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同人)[裴尉]神都奇谭(11)+番外

作者: 但愿今宵迟 阅读记录

 “询问当年扬州府衙旧吏十数人,均言当日谢家出事后,府衙曾派人往别院探查,因风雪难行,衙役们赶到时院落已烧为废墟,尸身辨认极为困难。其中有七人提及,别院中一共只找到焦尸三十五具,仵作反复验查,谢敦之女谢氏芸娘不在其中。”

 “陆宗南之子陆诚,二十年前突然疯癫。询问其母孟氏,言陆诚与谢氏芸娘曾有婚约,两人自幼相识,感情极好。谢家罹难前夕,陆诚曾偷告母亲,离家去寻谢芸娘,之后被发现遍体伤痕昏厥在山间,醒来已然神智全失,疯狂难制,只得将其用铁链拴在院中。”

 “前往探视陆诚,其人大多时候状似痴傻,口中喃喃,细听数刻,分辨出‘火’‘死’‘芸娘’‘跑’等字,偶尔疯病发作,狂呼挣扎不止,不住嘶叫‘芸娘不要’。孟氏哭泣不止,云其子自二十年前至今一直如此,延医问药皆无用处。”

 “于陆宅求得谢氏芸娘小像一张,为昔日定亲所留,附于后。”

 东来取来画卷轻轻展开,绘于纸上的美貌女子便缓缓呈现在师徒二人面前。

 “啪嗒”一声,画卷掉在地上。尉迟与东来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小像——

 若忽略画中人温婉羞涩的神态,这眉眼五官,分明就是周国公府那只鲛人!

 沉默片刻,尉迟真金转身去取兵器,待他收拾利落时,却发现裴东来也已全副武装站在他跟前,不等他发话便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先一步闪出门去。

 还差一条街,便见前方乱哄哄,一队队豪奴正打着灯笼四下呼喝。东来细听一番,怒道:“周国公养的这帮废物!那鲛人不见了在街上找什么?难道她还能用鱼尾巴跑这么远吗?”

 师徒俩不再理会这些人,直接来到周国公府邸。府中已是灯火通明,原本盛满水安置鲛人的琉璃盆已化为碎片,水洒了一地,那总管打扮的男人正声嘶力竭地喊着:“究竟是谁偷走了鲛人!你们还不快找!找不到鲛人,国公爷的怒气咱们谁也担不起!”

 “水色略浊,”尉迟目光落在庭院一侧的池塘中,“周国公府这池塘是活水,她定是沿水路进出。”

 “洛阳水路皆通运河,莫非她要逃走?”

 “追!“

 行至半路河边,尉迟突然停下步伐,将东来拦住:”东来,你听到什么?”

 东来侧耳倾听,“师父,是她!”从右方隐隐传来的歌声,悠扬魅惑,正是鲛人之曲!

 两人加快步伐赶了过去,正撞见那鲛人从运河中缓缓爬出,攀上一户人家的门槛,将门推开。尉迟摘下腰间银薰射去,鲛人一把将银球挥开,转脸冷冷盯着他们。

 “难怪罗府众人死时面带笑容,周围邻居也没有什么发现。是你先用妖曲迷惑了众人心智?”尉迟拔刀在手,不着痕迹地将东来挡在身后,肃然问道。

 鲛人咯咯轻笑:“我不过是有些好奇,想进这户人家看看。我又不认识那什么罗府的人,为什么要杀他们?”

 “你真不认识?”尉迟冷笑一声:“这户人家,与罗家也有些关系,罗威外室齐氏住在这里,家中还有她与罗威的私生子。罗府死绝后,她曾来大理寺要求分得遗产……若本官料得不错,你这是要斩草除根。是也不是?谢、芸、娘?”

 鲛人勃然变色:“你是何人?”

 “本官大理寺少卿,尉迟真金。”

 “你倒是个精明的,”谢芸娘冷冷打量他:“可二十年前的扬州,却只有个糊涂官。”

 “二十年前谢家三十五口罹难,你在何处?”

 “我在何处?”谢芸娘冷冷看着他:“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用?”

 “本官再问你,你可还记得二十年前一夜疯癫的陆诚?”

 “诚哥……”谢芸娘一双妙目看着天边银月,竟是痴了:“二十年前,阿翁我们去别院赏雪,诚哥偷偷来找我,我便跟他悄悄溜了出去。诚哥说他近日总觉有些心惊肉跳,见到我才觉宽心不少。我们正聊得开心,突然别院就烧了起来……诚哥赶紧带着我往回跑,却在门口遇见祖父的两位义子、敏叔父和大舅父,他们浑身是血,正哈哈大笑……他们瞧见了我们,满脸凶相地走过来,说要将我一起杀了。诚哥吓坏了,拖着我就往山里跑,可是我们不认得路,逃到了悬崖边上……诚哥跪在地上求他爹发发慈悲,饶我一命,却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一狠心就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泪珠不断从她脸颊滑下,落地化为明珠。

 东来忍不住问道:“你既是人,怎么又变成了鲛人?”

 谢芸娘恍惚道:“那日我坠下悬崖,崖底本有一汪浅潭,那年冬日甚冷,潭水结了厚厚的冰,我便摔在那冰层之上。我伤得很重,趴在冰上动弹不得,七窍都在流血。我知道我是要死了……就在那时,我看见自己映在冰上的影子,她自己动了起来,她开始张口说话,问我甘不甘心就此死去……”她突然激动起来:“我不甘心!我当然不甘心!我对她说,就算变成妖魔,就算生不如死,我也一定要报这血海深仇!呵呵呵呵……”她放声大笑,“从那一刻起,我的身体开始变化,开始的时候我很害怕,可是随着变化越来越大,我的力量便越来越强,连钱塘潮水,都不得不听我号令!”鲛人的双眼睛慢慢充血,鱼尾急躁地在地面拖曳:“可这些人狡猾得很,他们离开了扬州,我找了好久好久,从这一条河到那一条河,几千几万里地找,终于找到了他们!他们害死我全家,就得用全家来陪葬!”

 尉迟警醒,见谢芸娘目光逐渐变得浑浊,原本金红色的鱼尾如浸血般转为红色,立刻将刀挥出,劈开几片疾射向自己的鳞片。鲛人一击不中,双臂发力便向前扑去,意欲回到水中。尉迟见状,飞身上前与她缠斗在一处。

 一近身尉迟便发现,鲛人并不像清秋子那般刀枪不入,只要害部位有极坚硬的鳞片覆盖,其余肌肤与人无异,便改了招式,刀刀往薄弱处招呼。但鲛人动作却极为灵敏,难以捕捉,几十招下来只划出七八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尉迟微觉吃力,谢芸娘面上已满是震惊,她从未想过自己竟有一日会如此狼狈,即使不在水中,她的迅捷凡人也远不能比,之前若非想找到仇人,她也不会故意被人抓住。

 运河已近在咫尺,却不能寸进,鲛人怒啸一声,双手成爪抓住尉迟双刀,不顾掌中鲜血淋漓,抵着尉迟向前冲去,却在即将入水时肩头剧痛,竟是被她忽略的那个半大少年扑了上来,一刀从左肩贯入,右腹刺出!

 谢芸娘发出凄厉惨嚎,鲛人心脏位于胸腔正中,这一刀正是贯穿了她的心脏。心脏既破,鲛人便不能再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甩尾将来不及将刀拔出的白子拍入河中。

 “东来!”尉迟真金原本镇静的面容瞬间扭曲,他眼睁睁看着裴东来落水却来不及伸出双手拉住他,一时间恐惧几乎没顶。他想也不想就松开双刀扑进水里,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东来,你绝不能出事!

 越来越暗了,东来在水下定定看向上方的天空。鲛人的濒死一击极其凶悍,仿佛要将他整个身体拍碎。他艰难地摆动身体想浮上去,却力不从心。

 可是我还没见到师父最后一面,将肺部压榨一空的瞬间他想,这么不甘心地死去的话,我会不会变成又一只鲛人?

 这荒诞的念头刚从脑海闪过,他便感到一只条有力的胳膊牢牢搂住了自己的腰。水中的视线已经模糊,他只能分辨出有熟悉的手抬起了他的脸,然后唇上一暖,有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顶开他的牙关,渡入活命的气息。

 师父找到我了,裴东来心中一松,整个人都懈怠下来,闭上双眼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