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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同人)[沈谢/夜初] 以吻(28)

作者: 是耶非耶 阅读记录

她仍然没有睁眼,仿佛只是张开眼帘都会损耗许多气力一样。然而只要她醒来,城主血脉中天生的纯净灵力就会起作用,整个寂静之间的一草一木都在她的感知范围内。

砺罂不在。也或许它是潜伏在矩木深处窥伺着什么地方,总之这一刻沧溟没有感觉到那个东西。能感觉到的是身边若有若无的花香,清甜的,来自下界的芬芳气息,令人心神爽朗。

她听见环绕寂静之间的青石廊道上有脚步声传来,和着衣裾曳过地面的沙沙声,她知道是谁。

那人慢慢走近,将一边的花束撤去,又将一束新的插在她身旁。

动作很轻,大约是怕惊扰了她休息,而那花的香味也和前一束不同,一缕一缕淡雅细腻钻进鼻腔中来。

她想问他一句,最近好吗。想了想却没有说话。

就算问了,他永远也都是那一个答案,有什么不好也不会让她知晓。

她听着他退后几步,默默站了一会儿又转身离去,脚步声是沉稳的,想必精神也还好。

用感知跟着他走了一段,在更远的地方,廊道尽头忽然察觉到什么。

—— 一丝隐蔽的灵力。

她诧异凝神,如果不是那灵力带有她熟悉的烈山部的独特气息,也许她根本感觉不到。而这气息似乎也是她见过的……

直到沈夜出了寂静之间,那感应也跟着不见了。

流月城主恬静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是那个孩子么?他回来了。

楼宇重叠,掩映着其中的石板小径。初七隐着身形跟在沈夜附近,浓密树荫中只能看见枝叶偶尔晃动,好像被什么带起了风。

距离刚刚好,远到不会有人察觉到他,也近到他可以对沈夜周围的任何状况立即做出反应。

他在他身边跟了四年,这个距离已经成了惯例,没有主人的命令他不会远离,自然也不敢靠近。

主人是这座神裔之城的统领者,却更像一个守护者,他知道那个不知何时存在于矩木之中的魔物时时威胁着这座城池,他们却不得不受制于它,为了借助魔气熏染来让城民在下界存活。

他亲眼看着他如何为此殚精竭虑,这一面却是不为外人所知的。

心魔自然不能得知,神殿中的祭司也少有了解,下属和族人面前的他威严而冷漠,令人敬畏又惧怕。

只有面对沈曦的时候会露出温柔,虽然也十分短暂,像被一阵春风融化了的水面,风过了重新凝结,仍旧是那个生杀予夺毫不留情的大祭司。

……或者还有一种时候。

初七不确定自己所见是否有误,毕竟主人从未跟他说过什么。然而每每沈夜望着他不语的时候,他会错觉那眼神里藏着些并非冷漠的东西,微皱的眉,闪烁变幻的神情,让他隔着面具都会觉得不安。

心是空的,他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想了解的欲望,然而这眼神却让他觉得难受,从身体里不知道什么地方泛起疼痛来。沈夜告诉过他,多余的好奇会徒令利刃变钝,他于是就缄口不问。

他想,只要做一把属于他的利剑就好。

通廊,阶梯,主神殿,浮台,大祭司殿。

刚刚回到殿内,就有一名负责神农寿诞祭典的祭司前来通禀,说乐器礼器及坐席均已备妥,族民及各阶祭司也已到场,只等大祭司大人从城主处返回。

沈夜点头说即刻就去,待那人退下,殿中空无一人,他才低低说了一句:

“祭典你不必跟过去了,留在殿中待命吧。”

耳边立刻就听到回应,简短的一句“是,主人”。

许多年前曾经有过那么一次寿诞祭典,也是他们两人,在万民瞩目下演绎了一场华美的祭祀之舞。

后来第二年的神农寿诞,恰遇生灭厅闹事掀起风波,祭典也就没用心准备;第三年,谢衣忙于破除伏羲结界,当日差点忘了出席;第四年,结界破开,他开始着手在下界寻找清气浓郁之地。

再后来就是心魔入侵了。

祭祀之舞不了了之,那场初次的共舞也成了最后一次。

祝祷仪式之后族民成群起舞,连火把的噼啪声都和从前无甚分别。

这样的氛围里,稍不留意就会走了神,而后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当年祭台上翩飞的衣袂,法杖上灵石的清辉,和两人执手走向神农座像时身后高昂的埙声。

只得端了身边的酒,一盏一盏喝下去,水一样柔和的液体,入喉却如火一般,将漂浮着的心绪都冲进腹中。

沈曦倒是开心的——因为无法记得,所以总是新鲜,蹦蹦跳跳想要进舞场去,被华月一把拉住。小姑娘就抱着布偶跑来找他,说哥哥你能不能陪小曦跳舞?

他笑,说小曦一个人跳最好看,还会跳些什么,给哥哥看看好不好。

……苍山色,寒水波。清商曲,相和歌。

沈曦一面唱一面转了两个圈,挽着裙摆的样子天真无邪。

曲子是前一天华月教的,她已经教了许多次,而沈夜也看了许多次。华月立在沈夜旁边,知道他其实无心观赏。

这几年他越来越让人看不透,尽管从前也是行事果决毫不手软,却还会留下些余地,即便是当年谢衣叛逃之后也仍旧如此。然而如今他却似乎没了耐心,话也不肯多说,被处罚者但有不满都只换来一个字:杀。

那眼神并不如何凌厉,却黯淡疏冷,好像结了一层冰。

有手下过来禀报些琐碎事,沈夜朝她点了点头让她去处理。她离开筵席,刚走没多远就听见舞场外的人群里飘来半句话:

“……那是自然,听说破军祭司曾经是……”

全身一个激灵。

她回身朝沈夜看去,光影交错中那个侧影似乎还专注在沈曦的舞蹈上。她松了口气,快步走过去,压低了声音斥责那个发话者:破军之事非你们所能妄议,好自为之。

生而为人,再强大也有力所不能及之事。就像无论酒力多好,不停喝下去也终会有喝醉的时候。

沈夜在通往寝殿的廊柱下站住,脑中挥之不去的眩晕感还在。祭典将近结束时他送小曦去睡,后来华月又陪他喝到中夜,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觉,等到发觉时身边的酒坛却已全部空了。

是有些大意。

然而胸中深埋已久的压抑不得纾解,或许也只想有片刻放纵。

他屏退了侍从,独自往回走,夜幕里那条路上处处都是回忆的痕迹。

……又岂止是这一条路。

这四年里被强行压制和忽视的情绪好像不甘就此消退,在他心里蠢蠢欲动,像被堤坝阻拦的洪水,起伏着,冲撞着,寻找一个突破口。

他一手扶在廊柱上,缓了缓,仍是觉得一片昏乱,而心潮起伏更不得一刻平息。

白日里尚且晴朗得没有一丝浮云的天空此时却阴了下来,无星无月,暗色沉沉。青绿色法阵的光芒在眼前一闪,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伸出双臂扶住他。

那个也许是他此刻最不想听见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主人。

[暖]

人心是无法看见的东西。即便能够剖开,其中的感情与欲望也都无迹可寻。

很像是七杀祭司大人的言论。

然而若说看不到便不存在,那世上又为什么会有心意相通这回事?隔了双眼,隔了皮囊,隔了成长与经历的分野,仍旧可以将对方看个通透。

神殿里仍有未熄灭的灯火,光晕溶进夜色,被黑暗稀释了大半,抵达廊道时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树是墨绿,墙是深灰,攀着藤萝的石雕廊柱也只是一道斑驳的灰白。

沈夜一挥衣袖将眼前人的手臂打开,带着怒意低斥他:没有本座命令,谁准你擅自现身?

然而等初七要退下去的时候,他却又一把将他扣住。

……心意相通之人。

很多年以前他们曾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