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古剑同人)[沈谢/夜初] 以吻(24)

作者: 是耶非耶 阅读记录

送上门来的买卖怎能不要?何况对方只有一人。

头领用脚跟磕了磕马腹,一抖缰绳,身下的马就小跑出去,一直跑到离那人不到十步的地方。他俯下身子,故意让对方看清自己腰间镶着宝石的马刀:

“嘿,中原人,来做个交易!把你的偃甲都交出来,我们就放你过去!”

这里距离长安大约九千里。

西侧不到三十里的地方是捐毒国外城,从那里向北则是被捐毒人奉为圣地的神殿。

流月城的追踪术在当世称得上一流,如果要避开他们耳目,就不能走商旅通行的官道,然而大漠之中景物相似又少有标志之物,偏得太远容易迷失方向。

谢衣这一路都不敢大意,出了阳关一刻也没有多停,好在还算顺遂。

只要今晚能抵达捐毒国都,事情就会方便得多。却没料到半途遇到这一群马贼。

他四下看了看,马贼总数不到二十人,为首的就是上前跟自己搭话的那一个。要应付大概不算太困难,然而一旦动手就很难再隐藏形迹,倘若左近有流月城的暗探,难保不会被发现。

他吸了口气,朝马贼头领拱手:

“在下时间紧迫,不能多耽,还请阁下让路。”

马贼头领听懂了他的话,扯着马缰大笑起来。

且不说自己这方人数众多而对方形单影只,就算是一对一单挑,自己兄弟里最弱的看上去也比他强壮。

这中原人真是有趣得很。

他踩住马镫绕了小半圈,仔细看去,那人手上戴着奇怪的指套,发辫上的装饰也十分独特,衣饰虽然算不得华贵,看容貌却不像寻常人家……啧,还带着偃甲。

他锵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刀,口气比他的官话腔调还要硬:

“交出来,让你走,否则,死!”

……既然走不了,也只好速战速决。

谢衣叹了口气点点头,而后横手一挥衣袖。

嘿。西域的匪寇。

你看过胡杨和苜蓿,吃过烤肉和葡萄,饮过奶茶和烧酒。

你在自己信奉的天神眼底横行无忌,劫掠过商旅,偷盗过宫殿,钱财珠宝是你平生最爱。

可你真的知道偃甲是何物吗。

上古时代三皇之一的神农大神亲手开创,流传千年的偃甲之术,平凡的能为常人驱策,用以便利行动稼穑灌溉;精妙的可入宫廷乐宴,歌舞奏乐引人惊叹;高深的通天彻地,扭转寒暑洞察天机;强横的,则可临阵对敌,以一当百横扫千军。

只可惜偃术太过艰难,无法普及,世人也往往难得一见。

大概是胡达听到了马贼头领的召唤,要求立刻就被实现了。

于是他十分幸运地见识到了这辈子最壮观的偃甲,在场的其余马贼们也无一幸免——哦不,是无一疏漏。

随着那只挥开的手,马贼对面忽然站立起一排高大黑影,齐刷刷如同列阵待命的兵卒。木甲为足,赤铜为臂。面部被盔甲遮盖。

阴影中隐隐透出冰冷的金属色泽,星星点点晃成一片。

日影西斜。

闪烁着青绿色光芒的传送法阵在茫茫沙海中一明一灭。

那群马贼所在之处已经被沙丘遮挡,远得看不见了。

既然被偃甲困住,应该无法再来找麻烦。

谢衣放慢速度略喘了口气,虽然这番折腾没有耽搁多久,却也消耗了不少灵力,而他仍然没能放下警惕。

展目远眺,地平线上依旧是连绵起伏的沙丘。

应该不远了……千里辗转躲藏之后平安抵达目的地,这顺利反而令人难以置信。而心里的滋味更不知该如何形容,似乎有些失落,却又像是安心。

他并不觉得自己值得那个人亲自前来。

逆师悖命,离城出逃,二十二年流浪在外,自己所作所为必定令他震怒……他想那人也许会厌恶他,不想再看到他,将他们的过往弃若敝屣。

他觉得那样也好。

自己终归无法回头,就算是再相见,一切重来,也只会让那人再一次失望。

看轻了,忘记了,就不会被多余的情绪所扰。留他自己一人在下界,把那些琐碎收藏于心,一个人思念,一个人重温。

风停了。

漫天流云骤然止歇。

方圆十里都不曾出现过的灵力感应忽然暴涨,谢衣刹住脚步朝高空望去,那里正现出一座巨大的法阵漩涡,浓雾弥漫,幽蓝姹紫交错旋转,间有细小明亮的电光闪现。

他死死盯着漩涡中央,全身的神经都绷紧起来。

也许立刻逃遁才是正确的选择。

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动作快的话说不定还有脱身的可能。然而眼前所见就像一面磁极将他紧紧拉住,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人静止着,血液却在疯狂奔流,在每一根毛细血管里叫嚣着想念。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不必看也不必猜想,那个从漩涡中出现的人的模样,午夜梦回他早已经见过无数次。

然而这一次,不是梦境。

有相遇就会有分别。有分别才会有重逢。

如果看见了就算是相遇,看不见就算是别离,那么一个眨眼是否就算一次别离再相遇?

曾经有十一年的时间,从第一眼开始,睁眼闭眼不断看见。朝朝暮暮重复着,熟得不必面对面也能在脑海里描摹出对方的轮廓。

后来,更多的时间里,这种描摹又成了回忆里不断发生又发生的事情。

睫毛落下再开启,已是二十二年光阴。

[寂]

大漠的风沙在那一刻暂得平息,只在视野尽头扬起薄薄烟尘。

沙丘的黄褐渐渐溶进天际的深灰,一起一伏绵延不绝。

隔着一层靴底,脚下的温度已不似日间滚烫,一切仿佛都随着暮色降临归于沉寂。

沈夜眯起眼睛,距离虽远,并不妨碍他用目光将眼前人细细勾勒。

从额到眉,从眼到鼻,从唇到下颌。衣上沾了细沙,然而丝毫不见狼狈,身量似乎没多大变化,却不像以前那么单薄。

若说是玉,他比从前更温润。

若说是酒,他比从前更甘醇。

在万丈红尘里走了一圈,俗世的尘埃都没有沾染上,岁月穿梭只余下一身清香。然而那双眼睛却不肯跟自己对视,他一语不发地站着,身上散发出一种从前没有的威压感,有所承担,也有所疏离。

“当真今时不同往日,纵是如此相逢……亦非易事。”

沈夜朝他走过去,墨色衣裾在黄沙上曳出长长的痕迹。

他不是为了谈心而来的。

当年师徒间因心魔问题争执不下,他曾经为要不要下手杀他犹豫了很久。

那曾是和他心意相通的人,自己做下的抉择不求也不屑任何人谅解,惟独觉得这个人应该懂得。可他却走了另一条路,千难万险也要站在和自己相对的立场上不肯妥协。

回头想想,那场师徒对决也已经过去了二十二年。

如果说当年是因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师徒反目,那么这一次他愿意听他的理由。有何分辨,是否后悔,即便只有一丝回头的意思他也给他机会。

只要一丝就够,他要他回到他身边。

再也不会放他走。

两人之间大约五步之遥的时候他终于听到谢衣开口。语声和记忆里一般清朗,却带着冷淡的味道,仿佛是在拒绝他靠近。

“……一别经年,大祭司别来无恙。”

呵。他冷笑。目光定定地停在他脸上,顺着他的话重复回去。

“是啊,一别经年……连一声师尊也不肯叫了,本座可是认错了人?”

谢衣闭上了双眼。

昔日在流月城,只要在沈夜身边,他总是师尊长师尊短啰嗦个没完,两人并肩同行,笑语晏晏,一低眉一抬眼都是融融暖意。

如今却再也叫不出口。

动身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虽然无数次魂牵梦萦想要回到流月城,却也深知那只是妄想。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却惟有这一件无法妥协。生死虽大,却总还有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