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叹了口气,放开他后才压低音量道:“大人今日既然会进总督府邸,就代表他对总督大人有所疑虑,而为了证明总督大人确实搜刮了民脂民膏,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进入库房查看。”
奉化直觉她说的有理,但是——
“你为何不直接跟大人说?”
“你认为他会让我来吗?”这呆子是真的没脑子吗?
“那你认为我会让你去吗?”他看起来像是没脑子吗?
“你要是在这儿失风被捕,可知道会累及大人?”
“我不会失风。”跟个没脑子的人说话真累。
“你以为你那般了得?”
“我就是这般了得。”口吻透着不容质疑的傲慢和蛮横,接着她话语一顿,像是想到什么,又道:“尤其你也在,让我更加肯定会成功。”
“你要我帮你?”
“不是帮我,而是咱们合力完成这桩事,事成之后大人必定会夸你。”迎春开始循循善诱。
奉化有点心动了,因为他已经太久没被宇文恭夸奖过,“但要是……”
“放心,要是被抓到,就说我是为了找丫鬟,一时迷了路,而你是来找我的,有石亭里的蓝姑娘为证,这事天衣无缝,挑不出毛病。”
“成,告诉我要怎么做。”他偶尔也想干一件大事,修补他日渐破碎的心灵。
“一会你动作快一点,沿着园子这边朝东跑,将守卫引开就成,记住,不要跑出园子,因为园子外有狗。”她知道他怕狗,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儿时逗弄狗被咬了一口,所以嘴角有点破相,但无妨,他长得原本就不出色,那道浅浅的伤疤丝毫无损他平淡的相貌。
奉化抽了口气,又问:“那我要往回跑?”
“自然是要往回跑,最好是跃上树隐着,一会再伺机而动……好歹是京卫出身,不需要我教吧?”真要她往下教,她干脆自己行动算了。
奉化咽了咽口水,陷入天人交战后,勇敢接受任务。
就在迎春一个眼神之下,奉化开始如先前讨论的沿着园子跑,果真引起守卫注意,迎春立刻冲出园子,三两步便借力使力地一路点上楼台屋顶,她身轻如燕地在屋瓦间移动,直到停在中间某处,才动手搬动瓦片。
约莫搬开了可以容纳她通过的几片瓦后,她眯起眼瞧着底下,确定无人便一跃而下,如猫般轻盈地落在三楼地面。
里头无一丝灯火,她闭上眼一会,再张眼时,眼睛已经微微能视物,于是动手翻看着库房里的各种珍藏。
她匆匆扫过,只见三楼这处所放置的几乎是小巧物品,好比首饰或小巧摆饰之类,而大多都是玉质,从王朝最昂贵的浓阳玉到她不曾见过的玉都有。
她拿起一小块玉镇瞧着,看不出是什么玉质,但可见雕工细致,是一流的匠人所刻,光看雕工便知价值不菲。
思忖着,突地听见犬吠声,她暗叫不妙,将玉镇收进怀里,一脚踏着架子便往上一跃,动作飞快地再将瓦片搁好,往下望去,就见奉化已经非常狼狈地被困在东边园子外,再往前就是湖泊了。
而在身后追赶、脚程最快的那个不正是应容身边的随从吗?
咂着嘴,她纵身跃上库房隔壁的楼台,脚才着地却像是踩中什么,她垂眼一瞧,竟是一团团不知道是何物的虫,吓得她暗咒了声,立刻点地再起,连着在几栋房舍的屋顶上疾奔,赶在奉化过来之前在湖泊边落地,见他奔来,二话不说拉着他藏身在屋舍墙角。
“不是跟你说不要跑出园子吗?”她压低嗓音骂着。
“你没跟我说守卫有十几个!”奉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简直想掐死她,怀疑她说的天衣无缝,其实是指置他于死地的好法子!
迎春眉头微皱,只因她方才瞧见的守卫没那么多个,莫非宇文散早有防备,眼前是个引君入瓮的局。
追击的脚步声已经逼近,迎春不假思索地拉着他,“跳下去,这里是从卞江引进的活水,顺流而下可离开总督府。”
“咦!”
“别跟我说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谙水性。”见他脸色乍变,迎春哼笑了声。“要真是如此,你就去死吧。”她压根不会怜悯他。
毫不客气地,她一把将他给推进水里。
水声让来者朝她的方向而来,她正欲转身跃上屋顶,却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她心口一窒,正回身反击时,那人却道——
“嘘。”
她顿了下,回头见是宇文恭,不禁狠狠地顿住。
他怎会在这儿?这个墙角处是死角,后头有湖泊,他是从哪来的,又是何时藏身在此,怎么她压根没瞧见?
就在她思绪混乱之际,宇文恭扳正她,一把将她拥入怀里,身形一转,将她完全拢在自己的身体与墙璧间,后头赶来的人只能瞧着他的背影。
“……宇文?”
宇文恭顿了下,回头扬笑,“应容,你怎会来这儿?”
“我……”应容直盯着他,后头的守卫已经赶至,他回头比了个手势,守卫便退上几步,“你不是在跟总督夫人叙旧,怎么跑到这儿来?”
“嗯……”宇文恭的身形微偏了下,让他瞧见他怀里有个人,“一时情难自禁,你就当作没瞧见吧,倒是你,不是应该在宴席上吗?怎会跑到这儿来?”
角落太暗,但应容能从袍子的颜色判断出在他怀里的人是迎春。
“也没什么,只是酒喝多了想要小解,听见这边有了骚动,守卫说是有可疑之人,所以我就跟过来瞧瞧。”
“有这种事?可我方才什么都没瞧见,倒是你,一介文人要真遇到这种事,交给守卫处理就是,跑在前头做什么?”宇文恭噙着笑意道,然在他怀里的迎春能够感觉到他紧绷的身躯像在压抑什么。
“不就是以为有宵小闯入,所以跟来看看罢了,倒是你,还不走吗?”应容朝他努了努嘴。
“唉,何时你也这般不识情趣了?你先走吧,我一会就过去。”
听那轻佻的说法,迎春才知道他是借此误导应容,可也没必要这么做吧!
应容扬起浓眉,轻点头,比了个请的动作,随即踏出转角,“别待太久。”
宇文恭没应声,听着守卫跟着应容离去的脚步声,内心五味杂陈。
“大人,他们已经走远了。”
迎春想从他怀里挣脱,岂料他却是抱得更紧。
“嗯。”
“大人,你怎会来了?”饶是她,面对他的拥抱也无法力持镇静,“蓝姑娘呢?”
她是这般厌恶男人的靠近,可唯有他,是她唯一允许可以靠近的人,但不知怎地,总觉得他身上似乎发烫着。
“不知道,我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大人,你不要紧吧,你身上烫得很。”
“嗯……我知道,就因为不对劲,所以我才会赶紧离开。”他呢喃着,炽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迎春察觉不对,不敢相信蓝氏和蓝映雪竟敢对他下药!
“咱们赶紧离开吧!”那群疯子!从古至今也只听闻男人给女人下药,她们那对姑侄倒了不起,竟对朝中重臣下药,意欲借此逼他就范,简直是丢尽天下女子的颜面!
“你先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见宇文恭垂眼瞅着自己,那双深邃的眸即使在黑暗中也灿亮如星,此刻正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令她几乎心醉神迷,而后听见他问——
“你是熙儿吧?”
迎春瞬地瞪大眼,不敢相信他竟看穿了自己,他……到底是怎么看穿的?之前不是没发现吗?
震愕和疑惑感动她,教她忘了防备,直到他的唇贴上她的,她瞠圆了眼,想抗拒,他偏是如此霸道,用男人天生的力气让她明白,饶是她武艺再精进,在男人面前,她依旧无计可施。
“熙儿,我喜欢你,你回来吧、回来吧……”他哑声呢喃着,嗓音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