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三冬暖(90)
“爷爷，那你得先告诉我是什么秘密。”章学程持白子落下，正好被几颗黑子围住，倒也不着急，面上还是一派淡定温和。
“你要是不想要，那就尽管输，反正对我来说没损失。”
章建平随即再落黑子，白子呈被围局势，眼看章建平就要吞了这片白子，章学容过来给他们端了壶芦笋汁。
又特意举到章建平面前，绿油油一片恰好挡住章建平的脸，“拿低点低点，我看不见局势了。”
看见章学容朝他挤眉弄眼，张旭二城要是再不明白肯定就是故意了，他偷偷伸出手握住她端杯子的手，“爷爷，你输了。”
芦笋汁移开，章建平拍着后脑勺连连感叹，“你们两人合作无间，我不输才怪。”
“你只说我赢了，又没说怎么赢，爷爷，你下了几十年棋，我要是能赢才怪，容容帮我，肯定是觉得你太厉害。”
章学程那双眼睛，看着旁边的人毫不遮掩。
“学容，你去楼上，我书房第二个抽屉里，找出当年那个红色盒子。”
趁就剩下爷孙两个的时候，章建平又开始嘱咐，“学程，你要是真想办成事，必须有耐心，爷爷不阻止，不代表由着你损害章家名声。
其一，经过你父母同意，其二，对章氏要把伤害减到最低。
要是这两条你都能做到，那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抱孙子。”
章学程知道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这一位顽固不再反对，也不会再闹进病房，这就足够了，至于章舜易那边，他还是得从长计议。
“明白，爷爷。谢谢你的理解。”
他沉声，章建平状若未闻，一双老手将那些黑子慢慢收回棋盒，“我老了，管不了你，学程，你要是到了我这个年纪，肯定也会明白我们在想什么。”
“爷爷，也许，你如果是我这个年纪，肯定也会义无反顾，跟我做出一样的决定的。”
有什么样的祖上，就有什么样的孙子。
那红色盒子就放在石桌上，因为年代久远显得旧了些，盒子外头原本绒线织造，可能被人反复查看，所以光滑许多。
“你打开。”章建平对着章学容点点头，似乎里面的答案，由她开启比较合适。
“我？”章学容有些迟疑，毕竟是章舜芝和毛思路留下来的东西，算是唯一的遗物了。
时隔那么多年，自己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那双手尽管覆在上面，却又无比害怕揭开那盒内的秘密。
里面只有一张纸条，据传，章学容当年是被章舜芝和毛思路从孤儿院抱回来的，却不知道个中细节。
这里面的字迹很熟悉，正是她一直尊重的王校长所写。
什么叫荒唐，世事难料，章学容掉了那纸条，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多年，他都对自己视而不见，就像看见任何一个普通孩子一般，完全看不出来其中隐藏的父女亲情。
“思路舜芝亲启，这件事情实在难以启齿，我听说你们最近打算抱养孩子，去过多次孤儿院，有些年龄大一点的，你们不想考虑。
我有一次酒后犯了糊涂，跟一名老师，有了孩子，她母亲生产之后，因为抑郁加上名声问题，投了河，孩子刚刚送到孤儿院。
我知道此话说出来很难让你们谅解，但是，孩子无辜，我保证，如果你们领养了她，我不会跟她提起半句有关身世的问题，我也会把她当做陌生人一样对待。
希望，思路舜芝夫妇，你们能够亲自去领养那个可怜的孩子。”
王校长，当年婚后有了她？
这么多年，亏他每次温和慈祥，章学容还以为这个人脾气好的缘故，却从未想过这人是因为自责，内疚。
纸条上泛了黄，还有些字迹都缺失少许，可是内容能对得起来，章学容笑了笑，又转身往楼上走去。
“还不快跟上，愣着做什么？”章建平见他还傻站在那里，不禁拿脚踢他一下。
反应过来的章学程，连忙跟着跑了上去，这个消息太震惊，想当年，要不是他阻拦，王晓冰还可能跟章学容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呢，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当事人虽然并未当真，可章学程却早就当真了，他把每一个男生，都当做了洪水猛兽，罪恶情敌。
不惜跟院长商量，私下取消了章学容的出国交换名额，也只是怕她跑到自己无法掌控的地方，跟那人柔情蜜意，自己心里看着难受。
要是早知道事情是这样的，何苦挨着，还不如成全她俩出去，中间也不会多处陈少铎这么一个麻烦。
章学容站在窗帘旁边，一只手狠狠捏着，一双眼睛不知道含了什么情绪，悠然回眸，却看见章学程缓步走过来。
“你让我冷静一下，哥。”
她吸了口气，仔细回想之前跟王晓冰的点点滴滴，越想越不对劲，似乎他是知道的。
王校长那张慈祥和善的脸，现下浮现在面前，还真是虚伪可怕，她笑笑，回头对着章学程说道，“哥，你说这么一个人，就在你面前，我跟他做了好几年的邻居，他就真的跟普通的邻居一样，从来不认我，这样的父亲，到底吃了什么药，才能那么伪善，那么冷静。
这么多年了，我搬到章家，他从来就没打听过我的消息。”
“其实不一定是这样的，如果他真的不关心你，王晓冰怎么会考到b市，q大，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你学小提琴，王晓冰也跟着学，之前我还以为你们青梅竹马，王晓冰喜欢你才会这么做，现在看来，好像都是王校长安排的。
他想你们兄妹两个以这种方式相处。
至于王晓冰知不知道，我觉得，一开始，他可能是不知情的，可是慢慢的，王校长应该告诉他事情原委了。
恐怕，现在王校长家里，就只有他妻子不知道这件事情。”
章学程头脑清晰，很快理清思绪。
爷爷的出发点很好，给章学程一个机会，给章学容一个身份，以后能光明正大嫁进章家的身份。
可是，对于现在的章学容来说，这个身份，她似乎觉得无关紧要了。
第55章
最近a市举行关于通信方面的学术交流会，恰好q大来了几个老师，其中就有王晓冰。
再见他，章学容也不知道心中是何意思，反正就是不能跟从前一样无拘无束，说话无遮拦，王晓冰刚剪了头发，以前他总爱留毛寸，现在却把头发留长了些，修剪完更显得温文尔雅，更像大学老师。
“你们这次交流会在哪举办？”章学容状若无恙，把面前的荷叶茶往他那推了推。
湖上游船，因为不是休息日，所以偌大的碧波湖面，只荡漾了一两艘，颇有种清新寡淡的趣味。
王晓冰换上休闲运动装，就好像还是在大学那段时光，他也还是那个打着篮球，留着汗水的年轻人，而不是一眨眼，就正装套身，风趣幽默，迷乱众生。
“在东郊饭店，其实就是走个过场，真正交流会只有半天时间，其余自己安排。”
他喝了一口荷叶茶，突然想起那年春节，背着背包股孤身来到a市，还是作为章学容的男朋友。
此去经年，物是人非。
当初王校长生病之际，告诉自己实情，那是有遗嘱的意思，自己知道后虽然震惊，可还是帮着王校长隐瞒了自己的母亲。
没有想到，自己跟章学容，竟会有如此机缘巧合，能成为这一世的兄妹。
“哦，最近有什么安排吗？”章学容问的漫不经心，一双眼睛却是盯着王晓冰看了好几次，他的眉眼爽朗大气，跟自己似乎又不太像，只是那张嘴巴，笑起来的感觉却隐隐约约有些像自己，她觉得有些闷气，不知道怎么开口。
王晓冰到现在都瞒着自己，也许是觉得根本没有必要认亲，更或许，认回自己，会给王校长一家带来不可避免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