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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魔君掰弯了(78)

然而唯一高兴的也许只有依旧嘴角含笑,轻摇折扇的黄郎,和原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反转,现在狂喜着不断磕头口呼‘青天’的四个混混。

二十两银子的罚钱黄郎已经表示他来给,至于二十棍的仗责却要这四人自己扛。

然而眼前的纷争嘈杂和各种声音,此刻却在李翠儿的眼里变成了光怪陆离的,犹如梦境般的茫然。

她停止了之前全部的挣扎和哭嚎,只是木然的跌坐在地。慢慢的,从堂上脸上带着愧色的县令、城门守将扫过,再一脸稀奇的看着不断磕头,面带喜色的四人,慢慢的滑到站在后面摇着折扇,此刻一副上位者姿态的黄郎。

至于那些堂外的指指点点,依旧那些人脸上的表情,现在在她的眼里已经慢慢的扭曲,放大成了有种古怪。

李翠儿缓慢的闭上眼,也依旧没法抑制住从心中涌上来的泪意。然而之前的哭嚎和眼泪似乎是已经哭干了一般,此刻只剩一层薄薄的泪浮在眼里,却无法聚集掉落。

就想是自己心里的那些对着世道的不公的怒吼和绝望,淤积着,沤成一股子烂泥,却怎么都甩不掉。

“大人,我的家奴要受刑罚在下没有任何意见。”黄郎微微欠身,笑得斯文有礼。“但……”眼划向李翠儿,“这个女婢我先带走?”

明明知道李翠儿和黄郎走了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县令此刻却想不到其他的办法来阻止。一时语塞,不由看向城门小将。

城门小将马上明白过来,瞪眼过去制止黄郎想要立刻带走李翠儿,“慢!李翠儿还有其他案子在身,暂时还需要收押。”

“其他案子?”黄郎忍不住嗤笑,就像是故意的笑道一半后又收住,表面看似是因为一时没忍住喷笑出声又摄于小将的威严,而重新绷住。实际上只是另外一种挑衅的举止罢了。“那在下倒要洗耳恭听一下她还有什么~案子在身了。”

一时语塞。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实际上摆在李翠儿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因为名节有损,回去之后只会被沉塘;二,想活命,就只能嫁给欺辱她的混混。

一条死路,一条,生不如死。

别无他法。

僵局。

“将军?”黄郎此刻也不着急着走,似乎非常享受现在的气氛。笑吟吟的看着城门小将语塞后,又扭头看向堂上县令。“大人?”

大堂外依旧有人围在外间指指点点,其中也站着不少自诩英雄豪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武林人士,然而也只是双手抱剑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原本旁边有人还在这些武林人士出现时,期许着也许会看见传说中的大侠们惩恶扬善,却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露出失望之色,扭头不再看向他们。

这些人,其实和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会武和不会武罢了。

原来英雄,并不是拥有武艺就可以成为的对象。

大侠,也不是抱把刀剑就是大侠。

这种想法隐隐的在心里萌发,虽然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读过一天书,也不识字,却并不妨碍他们原本对‘武林’一直充满了向往和憧憬的心,在此刻冷静下来,终于开始脱离盲目的狂热后开始思考。

这,也是一种改变,而这种改变缓慢却不被任何人察觉,唯一像是见证了这种改变的,也许就是正被宋青衣带着,急掠而来的顾暂手腕上,从2%的电,变成了3%电量正微微发光的手环。

然而这种改变,回顾漫长的历史却会发现,往往需要鲜血和死亡,才能唤醒更多还在浑噩中的人。

少女的轻笑声响起。明明不大,却被所有人听到并从对视、争执、还有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中回眸侧望。

李翠儿在众人的视线中慢慢的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虽然来时已经被那两个妇人尽力打理过,但依旧并不如尽人意。

她的发微微凌乱,有一缕因为之前的哭泣和喊叫出汗后微微粘在脸颊边,衣襟褶皱不堪,仔细看会发现原本细心的用针线缝成了简单纹路的补丁,因为被之前大力的撕扯而破损。

尤其是衣服下摆上之前沾染的血迹,就算现在已经干涸成了暗褐色,也依旧给人触目惊心,不忍直视的视觉冲击。因为她现在脸上的表情,和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悲怆,都让见了的人想要叹息。

然而这世间有那么多的不平事,那么多的不公正,又有什么办法呢。

原本看着慢慢站起来的李翠儿的人群里,开始不断有人微微不忍的侧头,不再看向她。那原本双手抱剑只是凑个热闹的剑士刀客们,紧绷的眼角也微微有所松懈。

李翠儿咬着牙,在环视一圈后最后把视线落在一边的那块盖着某物的白布上。

她的爹爹,正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早就没了呼吸。

眼意再次涌上来,让她模糊了双眼。原本前一刻还以为早就流干不会再流的眼泪,此刻又再一次的出现。喉间哽到发涨发痛,导致她一张口却无一丝声音。

“……从我记事起就只有我和我爹爹两人相依为命。”李翠儿看着那块白布,静静的说,眼泪却不断的从面无表情的脸颊上滑落,“爹爹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念叨着要给我找个好人家。”

说到这里,看向一旁的黄郎和地上依旧跪着的四个混混,讥讽一笑,似叹似喃,“真是没想到……”

翠儿啊……你娘去的早,你放心。爹爹不会给你找个后娘的。因为爹爹要把钱存起来给你找个好婆家然后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来来来!翠儿,快来尝尝……甜吧?嘿嘿,去给张大户家送柴火的时候,我特意让他少付了两铜钱,就用他做坏了的糕点换的。好吃吧?等这两天爹爹多拾几担柴,再给你买点!我吃了我吃了!看,这手上不是还有点儿碎末么?爹爹尝个味儿就行了。……哎?甜啊,真甜!

翠儿啊,快来看看爹爹给你买的红头绳!嘿!我闺女带上就是要比别人好看!真俊!

大官人!大官人!我有钱!我把全部的钱都给你们!我家翠儿……我家翠儿是要找好人家的!我给你们磕头了!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给你们磕头了!!!放过我家翠儿吧?!放过我家翠儿吧!!!

苍老悲凉的声音,低到尘埃的哀求,还有从清明到现在上了年纪,变得浑浊的眼里留下的眼泪。以及一声声磕到她心里的那些声音。全部都历历在目,成为无法发泄,没处发泄的怨恨和悲切。

她唯一相依为命的人,就这样没了。

就这样死不瞑目,到最后一句话都是未说完的‘求求……’的话。

……就这样没了。

“……为什么?”李翠儿慢慢伸手指着黄郎,又看向其他人。每一个和她对视上的人都在和她的四目相接中移开眼去,似乎那些悲哀已经到了看一眼都无法承受的地步。而之前送李翠儿来的两个妇人,早就忍不住在某个角落偷偷的抹着眼泪,念叨着‘造孽’。

“这个人……他明明在撒谎。他明明说的是假的!是骗人的!为什么你们却不说话?!”少女看向堂外的众人,在她的视线下,簇拥的人群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但却依旧无言。

站在人群中的武林人士微微皱眉,握着刀剑的手终于多用了一分力气。然而最终依旧未动。

李翠儿扭头看向坐在朝堂上的县令,睁大了迷茫的眼。“大人……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县令侧首,却一句话都没法出口。

“哼!”轻哼,带着淡淡的试图震慑人心的内力。但却对此时此刻已经全凭着一股气站在那里的李翠儿没有任何影响。

“这契书全是真的,何来假的一说?!”黄郎有些挂不住脸,尤其是觉得背后似乎被太多人盯着而终于不再无动于衷,隐隐不自在却强制自己镇定下来。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带来的家丁,已经没了之前的威风。一个个彪形大汉们,恨不得变成鹌鹑,找个洞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