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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君子(2)

盛潮汐麻木地笑了笑,低声说:“钟姐,如果走捷径需要用爬的,那我宁愿不走。”

钟姐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长地注视他几秒,转身离开。

她目送对方走了之后,才独自离开摄影棚。

她走之前,看见门口有几个员工正在打扫卫生,嘴里念叨着:“程青青要来我们这拍照啊,她现在那么红,怎么不去更好的棚呢?”

另外一个人说:“谁知道呢,可能来这边方便吧,你把那擦干净了,咱们这难得来个腕儿,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加快脚步,盛潮汐走到了街口附近的公交站台,巴掌大的脸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烟熏妆十分扎眼,离远了不仔细看还以为谁给了她眼睛两拳呢。

程青青,这名字这几年真是听到的越来越多,两人的差距也越来越大了。

其实她们本来的差距就很大,她从来没法和她比,即便她们从小学开始就在一个班级,但人家完成了所有学业,而她只念到大二就不得不辍学工作了。

从小到大,她都是别人口中“程青青的小丫鬟”,上学的时候她替她背书包,替她开车门,程青青穿着漂亮的裙子,她穿着对方几年前剩下的旧衣服,那时候她每年生日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和妹妹一样有一件属于自己的漂亮裙子。

可惜了,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快要三十岁,却还没有实现这个愿望。过去是买不起,没钱,现在仍然是因为穷,舍不得花钱,身上的衣服还是几年前买的。

也许有很多人都只知道她是程青青的跟班、丫鬟,永远站在程青青光影后面的角落里无人问津,却又很多人不知道,其实……她们虽然不是一个姓氏,却是名副其实的姐妹。

只是,同父不同母,命就不一样。

第二章

盛潮汐很少回家。

今天不知为什么,大概是听见了程青青的消息,她决定回家看看。

当然,那个所谓的家也只剩下她的亲生母亲还在守着。

她家在江城老城区一个很偏僻的巷子,房屋老旧,人鱼混杂,唯一的好处就是房租便宜。

盛潮汐踏进家门,里面正传出哭闹声,她脚步一顿,立刻转身就跑。

“盛潮汐!”

后面有男人在叫她,她加快脚步,最后变成了跑,就像身后是恶魔要吃了她一样。

她拼尽全力离开,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看见那人的脸就会忍不住腿软。

她在路边恰好看见一辆出租车,赶忙上前拉开车门坐上去,快速说了地址,车子扬长而去。

追逐她的男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几岁,满脸的戾气,见她打车跑了,也不再追,站在原地急促地喘着气。

盛潮汐坐在车后座上,鼓起勇气朝后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了,其实她都没看见他的模样,但对方的声音和长相,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怎么回来了?是钱花完了吗?

想起七年前的导致她变成如今这样的一切,盛潮汐将脸埋在了手中,努力克制着情绪。

片刻,她放下手,重新抬起头,从背包里拿出化妆棉,擦掉因为哭而彻底花掉的妆容,眼睛一圈一圈的黑,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泪水混着黑色的眼影流下来,怪吓人的。

其实这样也挺好,虽然丑,至少可以让人看不出她真实的脸,就像戴着一副面具,无论怎样的嘲笑,都不是对着她本来的样子。

回到出租房,她将昨晚剩下的粥热了热吃了一碗,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便去彻底卸了妆,回到c黄上,抱起被子里的小猫咪,摸了摸它的头。

它醒过来,很温顺地在她手上蹭了蹭,看样子还不饿。她低头看了一眼c黄边的猫碗,里面的猫粮少了一些,它懂得自己去吃猫粮,不让她担心,真的很好。

记得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它蜷缩在角落里,身上血迹斑斑,可怜极了,寒风不断地吹在它身上,它几乎就要冻死了。

路边有路过的人,大概也会可怜它,可它缺了一只眼睛,走近看一下,就觉得很吓人,就算想帮帮它,也望而却步。

盛潮汐下班回家时路过那里,看见了它,便把它带回了家,一养就是两年。

她低头摩挲着它的毛发,它不断地往她怀里钻,喵喵叫着,显得十分依赖。

她想,这就是她会养它的原因,它和她太像了,即便只是个动物,却很懂得如何照顾自己,不给主人添麻烦,活得小心翼翼,唯唯诺诺,每次她带着糟糕的心情回来看见它,就会变得心情很好,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它很需要她。

蒙上被子,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一人一猫,就这么开始补眠了。

晚上七点的时候,手机准时响起,她掀开被子,拿起手机看了看,是钟姐的短信。

她发来了酒店地址和房间号,并要求她半个小时内赶到。

盛潮汐坐起来,目光呆滞地朝前看了一会,收拾东西起c黄。

洗漱过后,照例化了个浓浓的妆,夜晚的灯光下,浓妆显得有些骇人,并不适合就餐,但她一直是这样的,自从入行开始就是这样,其他人早就习惯了。

给猫咪加了点猫粮,换了新的水,拍拍它的头,盛潮汐就出发了。

七点半时,她准时到达用餐酒店,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包间门口。

她先问了服务员洗手间的方向,随后才吸了口气,摆出虚假的笑容,敲敲门进去了。

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她一进去,所有的目光都定在了她身上,为了不扫老板的面子,她没有穿羽绒服,腿已经冻得快紫了,天知道最近外面降温,已经零下十来度了,好在她穿着过膝长靴,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各位老板好。”她笑着打招呼,低眉顺眼地走到一个中年男人身边,轻声说,“老板,我来了。”

那男人抬起头,还算是张端正的脸,但年纪明显大了,眉眼间有些青黑,应该睡眠不太好。

这就是盛潮汐卖身的模特公司老板,葛杨。

“坐吧。”他指着对面一个男人身边的空位置说话,语气十分和蔼。

他总是这样的,外人面前永远和蔼可亲,像个叔伯长辈,其实只是笑里藏刀。

盛潮汐听话走到那个陌生男人的身边坐下,他面上皱纹很多,一副苦痛的表情,得有四十多岁了。来之前听钟姐说这一桌的人都不简单,可单看面相,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低下头,身边的男人给她倒了酒,似乎对她的打扮不太喜欢,放下酒杯便不再言语。

其实这样最好了,这样她就达到目的了,以前有些荤素不忌的客户,即便面对这样的她仍然动手动脚,那才叫人心烦为难。

葛杨张罗着几个男人端起酒杯喝酒,作为陪酒的人,盛潮汐要比老板们喝得多,还要劝酒,她端着自己的酒杯,闻着里面的洋酒味道,档次不低,后劲也很大,喝了几口她就开始晕乎乎的,可老板们还觉得不够,再次给她倒满,她陪着笑又喝了一杯,身边的男人应该心情不太好,按着酒瓶又要给她倒酒,她匆忙用手遮住杯子,粉底太厚,脸红了都看不出来。

“老板,对不起,我不胜酒力,真不能再喝了。”

她充满歉意地说着,眼睛里带着哀求,她这样的状态反而让对方的行为愈演愈烈,他倒也没做什么,就是非要让她喝酒,葛杨在那边轻轻笑了一下,盛潮汐一怔,遮住酒杯的手就拿开了。

她欠葛杨很多很多钱,她不像别的模特,是按套收费的,拍一套多少钱,然后和公司分成,四六或者七三,再不济也是五五。

她没钱可拿,不管拍了多少照片,钱都是直接进公司的账,公司会每个月给她勉强足够维持生计的薪水,所以即便她每个月赶了多少场,拍了多少套照片,拿到的钱都是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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