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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甜院(74)

作者: 樱桃煎 阅读记录

她诶一声,忙不迭往堂屋找灯,结果还没点燃就听外头景深惨叫一声,登时包着两包泪跑出去。

那癞头见她出来,没问灯的事,继续医伤,提着油灯的阿溟给夏意腾出个位置来,景深便被人围得严严实实……

有些热。

又半柱香的时间,几人才散开,景深右腿已被缠成两条腿粗,由阿溟扛回屋里去。

昏黄屋子里,夏意又凑在景深床边问了好久,确定他没事才和众人出来,缠着癞头先生问他几时会好、几日上一次药的话,直至圆月上梢头才回屋歇下。

至于被扰了好梦的癞头先生,气哼哼地占了阿溟的床,阿溟摸摸脑袋,钻进阿宝屋里睡。

一夜的不安宁就此过去。

翌日清晨先生就骑着小毛驴回若榴来,头回在外留宿,终归担心,酒醒便同友人告辞,却意外发现富贵家的马系在自家院外。

这二人又借马儿骑了?疑惑进院后,就听辘轳声响,之后他家姑娘就提着桶水出来,见着他一惊,搁下木桶就来他面前:“爹爹!”

面容缺些精神,表情几多委屈,瞧出些不对劲的先生问她昨日出了何事。

她便把景深受伤的事抖落出来,听了前因后果的先生额角跳了跳,在她脑门上轻拍两下,叱哆声:“胡闹,哪处不能赏月,定要去屋上?”

看她委屈,又问:“那先生可说了几时会好?”

“他说只消静养,十来二十日就好。”

先生闻言失笑,要景深静养,可不是比登天还难?

可笑着笑着他就再笑不出来,因他家姑娘接着又说往后十来日不去学堂,要留在家照料景深的话……换言之,此后十余日只有他一人在学堂吃晌饭。

先生把这笔账算去景深头上,亲训诲半日,景深脚不得落地,唯有伤心听着,耳朵都快生出茧子来先生才教诲完,最后还从先生那儿得了根藜杖,才知先生前年冬日摔过腿。

才拄了两日藜杖,景深就已百无聊赖,却又不愿躺着。

留给他的时候不多了,余下的日子他想多陪着夏意,或说,是他想夏意多陪陪他。

因此日日翘着腿脚坐在堂屋或石凳上,同夏意啰哆些话,且盼着腿脚早日利索,那样他才能玉树临风地表白心意。

“怎的又苦脸?不是说不怄了么?”夏意丢下正纳着的鞋垫,预备安抚呆坐着的少年。

这两日景深总同他自个儿怄气,时常堆着两条眉毛,她起初见了就问,听他气囊囊显摆往日狩猎时是何等丰伟风姿,就知他是在同自己怄气。

景深懒懒摆弄着两个木头人偶,吞声答她:“这回气的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哼,脚伤好了再说与你。”

木头人偶在石桌上撞得咔咔响,夏意扫了眼庭院,推开绣花篮子问:“不然你去荡秋千罢,以往都是你推我,如今我要报答你的呀。”

“你推不动的。”他拒绝。

“谁说我推不动的,我能提整桶水。”

景深扭捏一阵,到底还是磨不过她,拄着藜杖到了秋千边上。

她在身后柔声问他:“抓好没?”

“嗯。”

“腿抬好没?”

“嗯。”

语声落地秋千便轻轻晃动起来,景深沉归沉,夏意推动却也不难,只是推不太高,掌心每次贴上他后背都实实在在的,像在推一块石头。

她忍不住去想,景深吃的和她吃的都一样,怎么一点也不肉呼呼?

想得正出神,脚下忽窜来抹黑影,低头一看,四肢短小的福宝正仰头看着她,接着又是一抹黑影,从前方来……

少年石头一样结实的脊背撞上她脑门儿,整个人往后退几步,没站定就跌坐在地,蹙鼻直吸凉气。

福宝又闯祸了。

景深张皇来扶她,却不便蹲下,只有架着藜杖伸手牵她手,福宝心虚得躲在景深腿后探头,望着它滴溜溜的圆眼,夏意气瞪回去,然后将手交给景深,委屈撒了一半去他那儿:“你的背好硬啊,我头疼。”

他使劲拽她起来,跳两步,自豪道:“男儿家哪儿有脊背不硬的?”

她气哺哺回:“李俊宝就不硬。”

景深蹙额,疑殆问她:“李俊宝又是谁人?”

这下夏意也气不起来,吃吃笑上两声:“李俊宝就是阿宝啊。”

“……”景深沉默,瞬睒问,“这名也是先生取的?”

“不,是阿宝爹娘取的,他爹爹想他俊,他娘想他成宝,就有了这名儿。”

景深微讶,随即便是良久无言,他想,取名这事需慎思才是。

第58章 剥莲蓬

大暑过后, 廿三日若榴便添了桩喜事,里正家二子易峰娶亲,大喜日子。

易家设酒摆宴邀亲戚乡临来,先生和李叔早就备好礼, 是日携家带口去祝贺, 然而景深与阿溟未能算在其中, 苦守在家。

午时阿溟照着先生给的食单, 在厨里大显身手煮了锅素面出来,又照着夏意嘱咐, 给景深盛了满满一碗送去。

景深看着煮得烂糟糟的面, 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快结成一团时才勉强试试,非但难吃, 面更甚还生着。

富贵脾气当即发作,果断丢下碗饿肚子等父女俩回来, 到黄昏后才吃上先生做的饭。

夏意看他这样,人后悄悄说他小孩子脾气,又好声好气说他辜负了阿溟哥哥的苦心, 景深咬一口瓜,低眉顺眼听她说话, 心底的不痛快说没就没。

然到月出树下纳凉时,夏意提起明早要和小满去村外荷塘采莲蓬的事,景深又不洞快起来。

“我也去。”

“不成, 你伤还没好呀。”她说着放下手上的木头人偶,“明儿我给你带莲蓬回来。”

景深才不管顾莲蓬,直奔想问的去:“那易寔也随你们去?”

他兄长大婚,他自然也得假归家。

夏意提起木人偶的胳膊,晃了晃:“他不去的罢,剥莲蓬是姑娘们的事。”

“最好如此。”他都噜声,将另一个木头人偶也推去夏意面前。

两个木头人偶正是景深生辰时宁以南赠与他的,凡今几经捣弄,已成了夏意所有,她还拿笔墨给木头人画了眉眼口鼻,眉毛粗的那个是“景深”,细的那个就是“夏意”。

夏意玩了会儿将两个木头人放好,拍拍手:“好几日没浇凤仙了,我去浇些水。”

景深看着她跑开,扬声道:“白日里就有两朵快开,约莫明后日就开。”

她借着微白月光和廊下的烛灯,从井边舀了瓢水去,站在窗前“哎呀”一声,葫芦瓢一丢就抱着花盆跑回石榴树下。

“你快看,开了!”

凤仙花梢最上头那朵,在众人不觉察的时候悄然绽开,薄薄月光下,一朵白碧小花,是为五色凤仙头一色……

“景深,我可以摸摸它么?”

景深笑倒:“一朵花能吃你不成?”

“我怕它娇贵得很,要是摸败了怎好?”到底慢掂掂伸出手,轻触花瓣,小心到脖颈都不经意间缩起来。

先生沐浴濯发出屋,身后见状,问:“缩着脖子作甚?”

她便拽着先生去围观凤仙,又挨个儿把底下几朵花苞介绍给他,养了一月,凤仙上的花苞哪一朵是粉红、哪一朵是浅紫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小院里有个絮絮答答的小姑娘,堪比十来只寒蝉,可偏偏另外两人都爱听,三人一猫围着一盆花和两个木头人偶坐到二更天才回屋……

哦,还有蚊虫陪同。

大抵是景深身上留着尊贵的大赜皇室的血,蚊虫专叮他一人。

***

莲叶田田,一一风荷举,早来了荷塘的夏意叹美声,然后就跟几个姑娘采莲蓬去。

小满满心欢喜:“你总算不时时刻刻带着景深了。”

夏意藏在一朵半凋荷花底下,轻哼一声:“怪他伤了腿啊。”不然,她也想带他出来,瞧他整日在院里憋着,脾气越发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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