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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甜院(66)

作者: 樱桃煎 阅读记录

此行后,他就在屋里画起了扇面儿,夏意日日捧着脸看他,倒没觉得无趣,反而看得津津有味,她越看,景深就画得越起劲。

直到有一天,夏意抱着福宝问他:“景深,你会画人么?”

景深松开画笔,上下打量她,笑问:“画你吗?”

晋人顾恺之语:凡画,人最难,次山水,次狗马。唐人朱景玄亦曰:夫画者以人物居先,禽兽次之,山水次之,楼殿屋木次之。

按这种说法,景深最高止于山水、禽兽,鲜少画过人,连若极师父都未对他有这要求,可是眼下,他越看这个抱着猫的小姑娘,越想画她。

不禁想起那次延祚先生给他二人的画,能在画上看见自己,当是件开心事罢?

许诺说来便来,他笑说:“等我多请教延祚先生几回,夏日里就给你画。”

夏意手上细撸着福宝脑袋,一边吃吃笑:“当真?”

“自然当真,画的名字我都想好来,”他说着冲她弯眼笑笑,“就叫《夏意图》可好?”

真的夏意图。

夏意便笑得更痴,手一松福宝便跳到桌上,在景深画好的扇面上踩上几脚,景深额角抽一抽……

最近的福宝实在讨厌。

打端午、芒种过后,天愈发热,夏至日也愈发近,今年的夏至恰好夹在二人生辰中间。

倒苦了夏先生,他家姑娘及笄一事上他已有许多不懂地方,寻去芝婆婆那儿事无巨细地问了好半日才记下,偏今年还有个友人家的小子要在他家过生辰,总不能亏待了他,是以早几日就操心起两人生辰时需备的东西。

还没备好就收到封信,睿王的信。信上说他不必替景深那蠢小子操劳,不过是个十六岁的生辰,哪儿就非过不可了?

先生一噎,登时觉得自己对景深实在谈得上是尽了心力,好共歹比他这个亲爹和善。倒也没听睿王的话就此不顾景深,还是替他备了几道鲜少吃的菜点……景深这傻孩子,当真好动,也当真能吃。

夏意也知这是景深头个不在京城过的生辰,猜他定有诸多不适应,又觉得他会想亲戚友人,于是又不忍心瞒他,生辰前几日悄悄与他透露了其实她没忽略他还是偷偷给他备了礼的事。

景深松气的同时心又痒痒起来,不知道小姑娘会给他什么东西。

若是小荷包,他给她买过几回书,已经有个了……罢,罢,到时候就知。

转念又想去那几封让阿溟送去的信,心下盼着他要送给小姑娘的东西能早些来,想到这里他收回思绪,看眼夏意耳垂。

上头依旧挂着那两粒石榴红的小耳坠。

哼,谅易寔送的那对也入不了她眼。

***

十六一早,景深就被黄莺儿热情唤醒,然后就听夏意在屋外唤他起床吃面。

她元宵时许诺过的长寿面。

少年一惊醒,五月十六,乃是他十六岁的生辰日。夏意悄悄说要送他的东西也是在今日,于是长腿一蹬,换了身新衣,在屋子里顾自打点了好久才推门出去。

庭院里头,榴花堆火,花开欲燃,上头一如往日那样有蜜蜂嗡嗡萦绕,景深心情甚佳,又垂头拂了拂衣袖才往厨屋去。

熏过艾草的厨屋比春日里干燥些,夏先生一派光风霁月地在锅前煮着面,景深一愣,话不经脑就问出来:“怎是先生在煮?”

夏先生抬了一边眉毛看他,反问:“我做得不好?”

景深忙甩甩头:“自然不是,只是……”他支吾,没说出来究竟。

“你挡着门做什么?”夏意从屋后绕来,手里是一窝青绿小菜,刚问了景深句就收到他幽怨的眼神,忙无辜眨巴几下眼。

当着先生面,景深当然不能质问她为何不是她亲自做面给他,只有乖乖给她让了路,自己苦守在屋外。

直到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长寿面出锅,他才从先生手上接过碗到堂屋里,不过连先生都还未吃上,他也不太敢吃。

先生看他迟疑,和善笑笑,道:“今日你是寿星,先吃无碍,我和小意的粥再过会儿才好。”

景深点点头,可还是没动筷,原因是夏意还没从厨屋里出来,哪儿有她这样的人,寿星还等着她呢。

“再候上会儿长寿面便成‘续命面’了。”先生不满自己一早做的面被某个蠢小子糟蹋。

续命面,这是哪儿的话?原来先生也爱胡说。景深腹诽一句才抱着碗嗦起面,先生的厨艺稍稍抚慰了下景深。

吃到一半就听夏意在厨里说粥已做好的话,先生回厨屋端粥碗时,坐着吃面的景深从良心深处觉得还是有些虚。

于是一双桃花眼死盯着青白色的牡丹帘子,看先生端着两碗粥饭出来,身后跟着个矮个儿姑娘。

等她彻底从先生身后出来时就见她手上还抱着碗冒着热气的面……

这是……第二碗长寿面,夏意做给他的。

她笑吟吟说:“就知你一碗不够,最少最少也要两碗的。”

大肚景深有些难为情,但接过面后吃得毫不含糊,连面汤都一饮而尽,白瓷碗底扭曲了他俊朗的面容,他恍惚想起一事——

初来若榴时,他笑话过那个吃百合面都要喝净面汤的姑娘,如今看来,他那时哪儿来的脸皮笑她?

夏意舀了颗红枣在勺子里,没急着吃,而是看景深傻笑,不禁也傻笑下问他:“好吃吗?”

“嗯,比先生做得好吃。”景深说完色变,这句话说得纯属无心,脱口就出。

预备午间给景深做几道好菜的夏先生:“……”后悔没听他那友人的话。

景深忙又转头把先生那碗面的面汤喝净,一脸诚恳地与先生道歉:“先生做的面丝毫没烟火味,反而有楚畹之风。”

饶是先生是个正经人,这会儿也绷不住地笑了,眼角露出些细纹,夏意这个爱笑的更是笑个不停,景深看着父女二人,心说日子还真不好过,他怎么就沦落到要哄着人过日子了?

寿星景深才一早就吃撑了肚子,索性和夏意在院里逗起福宝,将一个装了芦花的旧荷包丢来丢去,福宝眼见着就能够上,荷包就教人捡起来丢开,几遭下来夏意先不忍心,要松手给它玩。

景深却要了荷包去,远远儿的朝福宝头上丢去,正中猫脑袋,福宝便生气地揪住荷包,跑去梧桐树下对它又啃又挠。

夏意有些热,拿手扇风,笑:“你怎么对福宝这般坏?”

才买回来时,分明恨不得时时都捧着托着它。

景深睇她一眼,没说话,听见榴花间蜂蝶声音后才低声问她:“你要送我的东西呢?”

早间给他做长寿面,手帕并没带在身上,既然他这般想要,不若早些给他。

“你等着,我去屋里取。”

“嗯。”他一脸收敛不住的希冀。

坐在石凳上等人时,院外就有马儿的嘶鸣声,他等的东西来了,只是听着不止一匹马啊?

第52章 玉面红

四架尖顶马车, 八个阿溟的兄弟,下车后齐齐整整地朝景深行礼。

出院来的父女俩都愣了愣,临院闻声探头的李叔父子也看直了眼。

不说他们,景深本人也怔了会儿, 他不是只要了一样东西来么?怎忽地就变成了四辆马车?

不过细想之下也无错, 好歹是睿王府世子的生辰, 纵使他不在京城也该有人送礼的。

景深想着膨胀几分, 转过头问先生可否能教这些人搬东西进屋,这哪儿有不能的, 先生应上声就回堂屋挪地方来。

心笑这小世子爷的派头着实很足, 与他同住了这么些日子,险些要把他当那乡间儿郎了,先生想着就有二人抬着东西进堂屋来,树上阿溟见了兄弟们, 也下来帮人盘东西。

夏意怕碍着他们路,定定守在石榴树下看他们大张旗鼓地搬着各式箱盒到堂屋里去, 鲜少见过世面的姑娘目不暇接,福宝也被许多人吓得躲去了梧桐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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