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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甜院(62)

作者: 樱桃煎 阅读记录

结果自然是被人提了出来,春花见这四人偷听,臊红了一张脸要走开,易峰忙好言拦住她,使了个眼色教人走,只听他在背后说过几日就请良人说亲去。

这等表白心迹的故事,夏意在书中看见过好些,这却是头一次当面听,走去桑林外头脸蛋儿还红扑扑的,就像是有人同她诉了衷情。

“你脸红什么?”一旁景深不解风情问道。

这话让她怎么答?因别人幽会而脸红?夏意扁扁嘴,含糊道:“热的。”

暮春时节是有些热意……

景深没再问,跟几人坐去了道边一棵大树底下乘凉,小满霸了夏意说话,他则只有被迫同易寔坐在一处说谈。

这个易寔,从初认得他起就端着一派温和,那时只当他和别的书呆子一样,后来见他会给姑娘送吃食,会当着姑娘面一套、背着姑娘面又一套才知他哪是什么呆子,分明得了先生真传是个精明的。

如今每见着易寔,他就会想起花朝那日与他在河畔边说的话。

那时他还疑惑了瞬什么话定要要单独同他讲,不过也只是一瞬,随他走到河畔后就已猜着了大半,无非是和小姑娘有关的话。

有些不安,还有些不爽,于是先发制人问他所为何事。

易寔仍旧是神色淡淡,轻笑声道:“我不知你是如何看她的。”

这个她,除了是夏意还能是谁?

他绷着唇,眉宇间夹着少有的凛冽:“有话直说。”

易寔也就听了他的,直言道:“她从来都是个傻乎乎的小丫头,除了被狗追以及阿双走时哭过,其余时候若想从她身上寻一星半点的不快都是难事。是以我不希望你惹她闷闷不乐,不论……不论你是何身份。”

听过这话的人闷声不语,像是教这番话戳到了喉咙。

他莫名其妙地与她生气惹得她难过这好些日子,原来是在她身上难寻的不快。至于易寔后一句不论他是何身份的话,他已无需再问。

“我会与她道歉的。”纵是少年气性,他还是收敛着说了这话。

易寔却没就此打住,而是继续说:“在你来若榴前,我以为我会娶她的。”

他心下蓦地一紧,不由捏紧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娶她?”

易寔轻笑声:“自小就听人揶揄过,连同我娘都常说长大娶小意的话,那时年幼,便理所当然地以为事实如此。

“然而长大后才知结发为夫妻并非有了父母之约就能完满的,终归是要两情相悦的……更何况,先生也从未说过这话,就算他待我如同亲人也从未提过。

“他是世上最爱小意的人,我自知比不过他,更知我对小丫头的这丝渴盼其实是来自他人的揶揄之中,或许我从来只待她如妹妹,亦或许等她长大我就会心悦于她,可我并未从她身上看出半点会心悦于我的蛛丝马迹。”

至少,她从来没有为他伤心过,更不会为他绣那等彰显亲密的小石榴。

好长的一席话,景深听到最后已不自觉地松懈了敌意。

“你作何要同我说这些?”虽然他好像受用了些……

易寔脸上总算露出了些微崩塌,后才微微提唇笑了笑:“景深,或许我还有机会娶她。”

他第一次没叫他景兄弟。

话语堪堪落地,里正就叫他走了。

落在后头的景深心又是一沉,身上某处本已松了的一根弦又教最后这句话拧紧来,连带着脸色也紧了紧。

最初的“不解其意”终在许多个日日夜夜里酿成了“半知半解”。

这番话就像一团卵石,不锋利,砸着人却又钝钝的疼,也不知砸在哪处,摸不着看不见,只在偶尔对上夏意眸子时会砸他几下。

桑林里的笑闹声渐缥缈,身侧夏意、小满与易寔的声音也变得模糊,景深撑着下颌,透过树梢望着云想,这块卵石究竟身藏何处?

第49章 窗影畔

谷雨后五日便是易寔几人往县学去的日子, 此去未有太多离愁别恨,这全归功于若榴离襄云较近,去也便宜,归也便宜, 于是人去后也都各自散去。

此事毕, 蚕月亦只剩十日, 老天干脆连下十日雨, 正好迎了扦插石榴所需。

雨天自然不能在石榴树下读书,两人将战场挪回先生的小书屋里, 可景深发现, 这小姑娘愈发不用功了,一首诗还没背好就抱起她的绣篮子绣小物件,还颐指气使地让他画豌豆荚和樱桃给她。

“还未摘下来的豌豆荚?未曾见过,不会。”

“那就樱桃。”她说着从盘里拈了颗樱桃送进口中, 继而埋头绣手上的香囊。

景深丢下书,坐去她边上的交椅上, 伸长脖子问:“这是绣给你那小姐妹的?”

“嗯,我也不知送什么好,只有绣些东西送人了。”

“可是她生辰快到了?”他意有所指且意味深长地问她。

“嗯, 四月十八,今岁小满后两日。”

“噢?可是正巧大你一月?”

“可不是巧么。”她说着手上动作一顿, 仰头看他,“但不及我二人巧啊。”

同是夏至日生,虽不同年差了两天……

景深教她这话取悦来, 脊背挺得更直,暗示道:“你这兰花香囊绣得挺好,适合姑娘家。”

“那是自然。”

“……”

“对了!”夏意又抬起头来,眸子亮亮的。

景深打起精神,心道她可算明白了他的意思,然下一刻就听夏意说:“豌豆荚和樱桃就别画了,你替福宝画一幅画儿罢。”

“……”

“还有噢,等立夏后我就去芝婆婆那儿呆十来日,只有早间能陪你玩,到那时你同福宝玩罢。”

“……”

景深终铩羽而归,在桌前逮着笔半晌也落不下去,愤愤时竟瞥见夏意在偷笑吃樱桃,撂了笔一迳回他屋里去。

他都为她的生辰备了礼,她却不晓得送些东西给他,还差使他画福宝,想来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呆子。

等腹诽够了他才又出门把弄得脏兮兮的福宝找来,一朝春夏改,正是福宝掉毛时。

为了画它,景深恨不得把它绑起来,实在闹腾,上窜下跳身上的绒毛都漫天飘,于是只好耐心等它睡了才慢吞吞画。

画好时已近日暮,瞧着画,他忽然想起上次去延祚先生家取画时他说的话。

那时延祚先生正收着几幅要拿去襄云卖的画儿,他一见就大肆称赞,延祚先生听他有意学画,便说若是想学画能去他那儿寻他,还谦虚道虽他画功不精,却也能教他一二。

景深虽有若极师父教导,可夏意也说得在理,三人行必有我师,延祚先生与若极师父属同一画派,与他多学学定是良多好处的。

更何况,离京这许久,没有若极师父的教导画功指不定不如从前,若是回去教他看了定又是一张冷脸,他可不愿见,所以那时便同延祚先生说愿学一二。

只这许久一直没去罢了,既如今夏意有了忙活事儿,他也能每个午后去请教请教,也不算哪般无趣了。

主意就此打定,此后几日雨天又是寻常过法。

及至四月初雨停,初二立夏,万物至此皆长大。

立夏日必备三样东西乃青梅、樱桃与鲥鱼。然鲥鱼出扬子江心,非寻常百姓能得,故只能用河里鱼虾替代,夏先生又在厨里大显身手做了条号称“假鲥鱼”的边鱼,颜色玉白,瞧着便诱人。

再有正是夏初林笋盛时,做了道傍林鲜,更重要的是姑娘家当吃的豌豆,立夏日吃豌豆荚,便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姑娘们皆愿多吃,除豌豆荚还有豌豆糕……

景深统统吃得欢快,比先生加夏意两人吃的都要多,哪里还有半分的矜贵在?

午歇后夏意从屋里取了几根五色丝绳出来,自己腕上系着根,到堂屋时只夏先生在。

“爹爹,你的绳子。”

先生一笑,接去戴在腕上,如此来,他身上的光彩除了袖摆上的小红石榴,就是根五色丝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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