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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甜院(6)

作者: 樱桃煎 阅读记录

牵得嘴角生疼的笑。

***

夏意收碗筷进来时便见景深坐在自己素日里垫脚的凳子上,少年见她后脑袋僵一僵才仰头。

本就挨了打的脸上又添了几道灰黑,滑稽又可怜。夏意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后别过头不看他。

锅里的水“咕嘟嘟”沸着,她垂着头去另一边洗锅碗,才添了清水进锅里景深便凑来边上,手里葫芦瓢舀着半瓢热水,在墙上一盏烛灯下蒸着热气。

“添些热的罢。”

她缩回手,看葫芦瓢中热水慢慢添注……到洗碗碟时候果真不冻手了,洗好了碗只微微发出点声音,他便乖乖放碗去。

这般好的小哥哥,怎么会打人呢?可事实就摆在眼前。那几个小子本就是若榴最顽皮的,却随便提一个出来也比他伤得重,瞧不出他还这般厉害。

她在心里漫无边际地想着,倒没忘了回屋找两支蜡烛给他的事。

得了蜡烛的景深已是万事俱备,只欠浴桶,只得委屈用个大木盆洗。白日里那几个小孩儿倒没往他身上打,除了打人的腕子有些疼外身上并无皮肉伤,沐浴后便借着微弱的烛光胡乱往脸上抹药。

对镜仔细看伤时回想起了白日的事,不禁露出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过只是去散散心,却沿着河畔乱窜去了田地里,本就教油污了的鞋后又陷进湿泥里头,如此一来就教来得诡异的挫败感蒙上头。

不巧又听见几人在嘀咕,绕去看时是四五个树桩并坐的小孩儿说着话,隐约听见了“世子”、“夏先生家”一等词。登时一惊,只当自己的身份教人晓得了,不待多想便出去问几个小子,又与他们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些话,哪知一群莽撞的就动手打起人来……

夜里风又起来,吹得门又阵阵响,景深总觉得是有人推门,回神套好衣裳将水倒去茅屋。

天已大黑,夜幕上星星围着月亮一闪一闪。

他驻足院中仰头看夜空,连日来的郁结烦闷忽地散了些去,便颇有兴致地回屋搬了把交椅到院里坐下,将湿漉漉的发搭在椅背上静静儿看着星星。

明儿廿八,过几日就九月了,也不知那位拗王爷什么时候才许他回去?近些日子,恐只有度日如年四字才能解……

“赏月呢?”

身后冷不丁传来男人温润声音,景深头皮麻了麻,起身来叫人:“先生。”

月下的夏先生好像笑了下,嘱他道:“夜里风凉,去找张帕子擦擦头。”

“嗯。”他应声去屋里,出来时头上顶着一张干帕子,手上又抬了把交椅。两人并坐在月下庭院中低低叙谈许久才各回屋歇息。

因将傍晚时想辩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景深总算得了个好觉,翌日一早到堂屋时夏意将剥好小半簸箕的花生。

互相看对方一眼,谁也没说话。他坐下抱着饭碗用粥,觉得这比昨日吃的要甜得多。

他不哪般爱甜的。

“这粥是你做的?”

剥花生的人停了动作,歪头看他时点了点头,没忍住问上句:“好吃么?”

少年正色,不吝夸赞:“嗯,好吃。”

头回有外人夸她厨艺,小姑娘眉梢悄悄弯了弯。

二人间的氛围渐缓,后由她看着景深洗过粥碗儿才又回堂屋,方桌围坐一道剥花生。

花生壳在指尖裂开时发出清脆的“咔——”的声儿,粗砺外壳弹开时候指头有些疼,嵌在壳上未洗净的泥尘蒙上旧漆木桌。

“昨夜里你和爹爹说了什么?”

昨夜院里说话声低低钻进屋里吵得她都睡不好来,更要紧的是还惹得她好奇。

景深专注的剥花生,头也不抬:“与先生说那事我是被冤枉的。”

她停下动作:“嗯?你没打他们?”

“……”景深噎了噎,“打是打了,可那是他们几个欺人太甚。”

“他们三人先打的你?”

他忍不住吃了几粒花生米,放委屈了声调:“岂止三人,有五个的。”

“五个?他们作何要打你?”

景深皱眉,不为人知地难堪一会儿才与她解释,不过用的是避重就轻的说法,还稍改了改细枝末节。

“昨儿出去走时无意间听那几个小子合谋要来偷你家屋后的柿子。”是以……是以他们说的是柿子,而非世子。

因着一场驴唇不对马嘴的交谈打了起来,景深忍住不气闷。

“然后你就教训了他们,他们一恼就打了你?”

景深不再言语,夏意便认定是这般了。原来错才不在景深那儿……

她昨儿却偏听了那几位婶婶的一面之词跟景深怄气。他分明的好心却落得五人拳脚相加,若非功夫好些早教人打得缺胳膊少腿了。

愈想愈止不住后悔。

他才十五岁便没了家,如今连摔个盘子都愧疚难安,今日若没将话说明白,自己还要拿他当讨厌的人看……岂不是更可怜了?

“对不起。”她头像是要埋进装花生的碗里,低声和他道歉。

景深看着眼底脑袋,忽觉罪过:“又非你打的我,哪儿需你赔不是。”

夏意仍垂着小脑袋,将昨日旧话重提:“往后不会教人欺负你了。”

真不知姑娘家脑袋里想着什么,都见识过他打过的人了,怎还觉得是他被欺负了?他装模作样不过是想教她别跟自己置气啊……

无奈并着难堪,他唤她声:“夏意?”

“嗯?”总算有反应抬了头。

“我从未教人欺负过,往后更不会教人欺负,如今不过倒楣些,等我归家时早便没事了。”

夏意一愣,脱口问:“归家?你不是……”说到一半,后头几个字就被她生吞了回去。

景深接上:“无家可归么?”

“……我没这般想。”她小心看他眼,指尖的花生却要教她磨得平了。

“先生那时只说是‘暂且无家可归’的……”看她一脸费解,他解释来,“我来若榴是因我做错了件事儿,我父——父亲气怒之下就将我撵了出来,所以待他消了气就会派人来接我回去的。”

夏意听过后,耳尖比花生红衣还要红,难怪他瞧着不难过,原是她一直会错了意,咕哝着认错:“是我太笨了,胡思乱想许多……你莫生气。”

小心翼翼的模样景深都笑了笑:“我为何要气,我现在确实是无家可归的。”

她呆呆点头,好久才问:“那你家住何处,为何会到我家来?”

“家住京城,至于何故来了你家,我也不知。”不过看先生……许是父王认得的人。

夏意则在听了“京城”二字喔圆了嘴巴,尔后装作不经意地挠眉心觑景深,景深觉察回看她眼,她忙怯怯缩回视线苦剥花生。

景深:“……”

作者有话要说:QAQ前期的视角会常切换,想对比心境制造些微妙的误会。后期制造火花时就会统一些~这里我猜这本应该能写到30w字吧。

☆昨天有小天使问我是不是很喜欢石榴,其实这次的石榴是个意外啊。因为我一直很喜欢《夏意》这首诗并且越看越喜欢,然后有天突然就想——如果是在一个“石榴开遍”的小院子里怦然心动,一定会很甜吧。这也是改书名叫“甜院”的原因呐。后来发现石榴又名若榴,谐音若留,就觉得更有梗了……

第5章 悬杪堂

“这帘子是你绣的?”景深穿去厨屋时牵着蓝底青白花的帘子问她。

她点点头,听他夸赞几句才笑着钻去厨房。这回一进来就想起一事来,朝抱着小簸箕的景深道:“方才忘了问你,你昨个儿用了灶可是没灭火?”

也不知他胡塞了多少柴禾,早间过来时还有热气儿呢。

景深将簸箕搁好:“我省得了,往后用了就灭。”

夏意探他一眼道:“你若是不会,待会儿我教你。”

他这几日从未穿过重样的衣裳,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想来才不会进厨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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