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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甜院(56)

作者: 樱桃煎 阅读记录

一路上东张西望地夏意总算定睛看向景深,他正假意玩着那根嫩绿柳条,耳根一片绯红,要是他有尾巴的话,现在定翘得高高的罢……

脑子里像是出现了景深翘尾巴的一幕,夏意忽笑了声,声音像是从云端漏了一缕天光。

好些日子没听她这样笑过了,景深揪着柳条的手又紧上些,指节微微泛白,心又怦怦跳快来,咽着大气踯躅问她:“你笑什么?不是吗……”

还是她觉得她和别人更要好些?

分明在冷锅里躺了几天的两颗豆子,这时候因一个牵马小子的话总算感知到了斧底柴薪的温热。

夏意垂头看着脚尖,脑袋轻点点。

那少年看两人模样,笑呷呷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来:“这我就省得了……”

也不知他省得了什么,接下来一句话也没说,就牵着温顺马儿静静跟人去了买马人家。

这时辰的富贵叔正打点他新买来的牛,见马也送来赶忙仔细迎了来,眉开眼笑,倒显得瘦巴巴的脸庞上有些肉。

夏意听他们说了几句便分了心,寻觅起大橘身影来,生了小猫的大橘总爱往临户易家院里去找它的小猫崽儿,她探头看进院里时只有两只猫儿在打转儿。

早间才见过的小满这时抱着菜从后院出来,看见一颗畏畏缩缩的小脑袋时惊喜挑眉:“你怎过来了?”

于是她又和小满蹲在一处嘀嘀咕咕小会儿,兴抖抖交谈起各自家里的奶猫时就听景深在外头叫她。

像往常那样,她有了景深丢了小满,小满望着她背影气郁,咕啜几句才抱着簸箕回屋里去。

***

劝农日的静寂屋舍间守着一匹瘦刮刮的棕马,马上坐着一个唇红齿白、眉清目朗的紫衣少年郎……

夏意扬着头,丹唇微启,呆打颏问他:“怎么是你坐着?”

景深拍拍腰包:“骑一回十个铜板。”

呆定够了,她总算才瘪瘪嘴,又是一个福宝的钱。

少年上身微倾,问她:“可骑过马?”

她瞧一眼比她还高的棕马,吞吞嗓子:“小时候去襄云时,坐过的……”

不过单是坐过,那时襄云来了个变戏法的,骑着匹白马,爹爹看出她喜欢就与人说了几句,然后便把尚不及马腿高的她抱去了马背上……以故她也是坐过马的。

“想骑吗?”

他坐在马上,问这话的意思明白如画,她又敛缩看看马,马儿滴溜圆的眼睛对上她的,呼哧一声。

她往后退一步,然而着看景深点头。

然后就见一只匀称修长的手伸来眼底,一如既往的好看,也一如既往的教她觊觎。

她会意,慢慢伸出手去搭在他手心,少年的手心像是有个小暖炉,从手心直热到脸上,到整个人都热起来……景深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结果便是在景深数了几声后她仍呆呆邓邓立在原地,还险些把独自饬力的景深拽下马来。

饶是风姿特秀、爽朗清举的少年郎也给她吓着了,然而苦怀不得言。

夏意回神,脸上皱出些歉疚:“我……”我没听。

话没敢说完,景深无奈堆笑,松了从方才起就握在手心里的软绵小手,一跃下马教她。

“这马性子温驯,我马术是兄弟们里头顶好的,无需害怕。”

他以为她方才无动作是害怕的缘故,夏意背对着他悄悄红了脸,有些心虚,然后才专至听他话,握好缰绳,单脚踩上马镫,尔后在他指划下一蹬地跃上马去,登时比景深高出半身来。

景深看她面色红扑扑的,笑粲问道:“如何?”

“不哪般……”她对上他笑,别别扭扭地偏过头去,脸色仍像猴儿屁股,原因只一个,方才上马时景深无意碰着她屁股。

他无知觉,只她一人难堪。

景深听她这么说暗暗撇了撇嘴角,后才驾轻就熟地上了马,喜得是少年少女二人,这瘦巴巴的马才不至过累,只在景深上来后不满地甩甩脑袋便罢。

少年从身前小姑娘的发丝间闻到种木槿叶的清香,早前他就无意中闻到过,但这是头一次挨得这般近,好似比他曾在王府时用的茶籽还香,更比如今用的皂荚清新……害得他也想用木槿叶濯发。

“啊,景深,它动了!”夏意手探去摸着马鬃毛时身下马忽悠哉走起来,不禁屏息,收回手身子往后倾。

景深忙伸手去握缰绳,指顾间竟像把她圈在了怀里,少年意动,她会不会不自在?

她当然会不自在,待被锁在景深两臂间时人就比锁还硬邦。

景深觉得自己怀里有根树桩,晃了晃缰绳,在她头顶说:“你别僵着。”

“噢。”

她还是僵着脖颈,他只好收回手摁了摁她脑袋瓜:“你别怕,我先慢些骑,待不生分了再跑快来。”

“噢。”

“想去哪儿?”

夏意顺着雨后小路看,问:“能去田埂上吗,今儿许多人啊——”

她话才说一半景深就牵了缰绳,按辔徐行,往田埂方向去,她先是惊呼一声,随后看马儿走得慢才漾了浅笑。

骑坐在马背上离树巅都近来,路过一棵柳树底下时她也学早间的景深折了枝才冒嫩叶的柳条,笑溶溶挥着问身后人:“景深,我有没有和你讲过啊,悬杪堂外头那棵小柳树就是我小时候插的……”

“未曾。”

听是这样,她就乐呵着和他讲插柳之事,景深不时被她把玩的柳枝戳戳挠挠脸颊,虽痒,却还是坚定抓着缰绳,一言不发地挂着笑。

这些日子的不温不火,在夏意不知觉间就蹉跎过去……

田埂边的树新绿初成,花朝日的百姓皆笑意融融,俯仰间有人见着了缘着田边小路走的一马二人,诧异指去。

一传二,二传三,话便传到了村正和夏先生那儿,村正言笑间顺着看去,也是惊讶,问一旁欣然的夏先生道:“夏老弟,那二人可是你家小意跟景深?”

夏先生看将去时二人已策马远去,不禁眯了眯眼。

好两个顽皮的,又是从哪儿寻来的马?

又想,这下可是和好来?

连夏先生自己都没想到,这二人闹别扭他作为老父亲会有这许多不适。

***

马蹄特特,在几日绵雨后的泥路上溅起泥泞,从若榴北面田埂出去,沿途能见矮陂上的桃李树。

春分将至,桃始夭、李方白,微湿杏梨花各自粉白一片,比秋冬时节看竟是两方天地。

“景深,我们走这条道罢。”

柳梢指去一条小道上,他便转了方向,这时坐在他前头的“木桩子”已经没了起初的僵硬,灵活得能转身了。

田连阡陌,直到看见西面儿那片湖马儿才被驭停,景深利落下了马,望着上头人伸长胳膊:“我托你下来。”

夏意畏瑟伸手,任由景深拖住她胳膊,一齐施力才下来,脸挨着地时还有些飘飘然,忽若踩在一团云上头……

于是低头一看,果然踩在软趴趴的泥地上,苦恹恹与景深埋怨:“我鞋脏了。”

“咳,脏便脏了,雨后本就这样。”

罪魁祸首说着就牵着四只蹄子都脏兮兮的马往垂杨下去,栓好它回头时发现夏意正踩在一块石头上,暗笑声她真是个呆木头。

不过后来,呆木头还是下了地,随景深一同坐去了杨柳底下的石头上,垂杨蘸水,湖面微縠,少年少女并坐草地上双双笑睃的场景清雅得像幅画。

遂而也成有人笔下的画中人。

冷豆子从在马上时就成了热豆子,这会儿又说了些趣话就算真正和好来,夏意拿那根柳枝划了划湖面,对着湖里生了褶皱的云朵问景深:“你那日为何同阿梦玩啊……”

“阿梦是谁?”若不是这儿只他在,他准会觉得她这是在问别人,反问一声后自己也思索来。

她对着湖一瞬不瞬,半晌听他觉悟,且委屈道:“可是说吴阿婆家的孙女儿?好不冤枉,几时又同她顽了,不过是在河边踢石子时踢去她腿上害她走路疼罢了,总要赔礼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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