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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甜院(54)

作者: 樱桃煎 阅读记录

比起冬日里见他时的枯瘦,如今他面色红润得多,看起来年轻几岁。

崔祜先是惑然看了景深许久,待瞧见少年身后抿着笑冲他招手的小姑娘才明白些什么似的,大方一笑将门大敞开教两人进来。

堂屋里整洁朴素,不似一个独居男人的屋子——至少不似李叔家乱,景深道明来意后便跟他去柴房角落取板子来,竟是磨过的光亮板子。

“延祚先生已打磨过了?”

崔祜似是惊讶了瞬,不过仍是先答了他:“那日若钦提及过些日子要给小意做秋千,我闲来无事便先替他打磨过,省得再费力。”

话音还未落地就听门外小姑娘的道谢声:“有劳崔伯伯了。”

崔祜看去扶着门框的夏意,点头笑笑,待景深将木板搬去院里时他才问起方才的话:“小少年如何得知‘延祚先生’的?”

正中下怀,景深顺势将他在观文堂内见到那幅画的事说来,末了婉转提了句想再瞧瞧他画的事。

崔祜便领着两个小孩到采光最好的一间屋子里去,比先生书房置放还要简单,铺开几幅画给二人瞧瞧,夏意一个劲儿地夸赞,景深笑她时还问崔祜几句笔性墨情。

显然崔祜也因二人的举止欢欣不已,笑着说话时气色更好,谈至兴头感慨来:“可惜我只一介寒士,藏书是不成的,”他依旧一派喜气,继续说,“不过今人书画里,我这儿倒有幅妙笔。”

说完他去架上取了个长筒下来,虽是搁在柜上的,却未蒙尘,甚至还锃亮锃亮的,看得出主人家的珍视。

揭开竹筒摊开画轴,是一卷素绢长画,一入景深眼帘他便觉着眼熟,待慢慢从画首看去卷尾,见到跋尾时心中波澜更深。

当真是若极师父的画。

“哇——”夏意惊叹时恨不得凑去画上看,下一刻便教人戳着眉心往后推,边还听罪魁祸首道:“当心口水滴在画上。”

夏意气鼓着瞋他眼,面颊却臊红一片,不知是羞是气。景深忙又拍了拍自己脑门儿凑上前去:“你若不开心,便教你也戳戳。”

戳戳便戳戳……夏意这次再没留情,在景深眉心戳戳点点几下才算饶了他,却见崔祜盯着他二人笑,有些难为情地走开。

这事过了景深才试探着问几句崔祜与若极师父是否有过交情,未得出究竟他才作罢。

临走前,崔祜叫住景深,今日他着实是欢欣的,尚且笑着:“还不知小少年名唤什么?”

如今他最怕的便是有人问他名姓的,于是他只说:“崔先生叫我阿深便是。”

这才抬着厚木板子往回去……此后一日,景深遵守诺言将阿溟从房顶上叫下来做秋千,两人齐心,夏意鼓劲,到傍晚就做好来。

次日夏意就在上头待了整日。

坐在秋千上晃悠晃悠腿,蹬不高便只好央求景深来推她,景深便任劳任怨地去她身后。

秋千架在梧桐树上,荡得高了便能看见井亭上的茅檐,夏意便想着再高点许还能看出院去看见河岸与山,于是央后边的人再推高些。

哪知景深推着推着就闪过身,叉着腰微喘气:“你在上头玩了一整日了。”

早间玩不够,从悬杪堂回来后还要玩儿,他的胳膊估摸着都瘦了一圈了。

夏意虽不尽兴,却也没再好意思让他推,双手握着一边秋千绳索,脸贴在手背上看景深,他已蹲下去按一旁傻站了许久的小福宝了,然后对福宝笑……

这下她又悄然委屈起来,他对着福宝笑嘻嘻,对着她就凶巴巴的,于是又可怜兮兮地自己蹬地荡起秋千来。

“要我帮你么?”

一道轻缓平稳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夏意手扶着粗绳仰头,阿溟正埋头用一双鹿眼盯着她,她怔愣会儿,面颊上的小梨涡又显现出来……

一个“好”字才吐了一半出来,她便又飞了起来,虽不高却也吓得她心跳至嗓子眼儿惊叫一声。

尖叫声落下,便听景深略为僵硬的声音:“我歇好了。”

第43章 秋千罢

“你怎么吓人啊?”经他一吓, 夏意心怦怦跳个不停,又气又怕之下索性赌气,“我不要玩儿了!”

景深绷着脸,冷声道:“今儿不玩往后再不给你推了。”

人在夏意身后,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听得出他语气不妙, 登时觉得莫名其妙。

一会儿怪她玩得久, 一会儿又凶她不准她停下,哪儿有他这样的人?

想着又被他推得高些, 不免生气, 抬高嗓子:“那我就不要你推了!反正阿溟哥哥会帮我。”

话音落地,秋千也从高处落了下来,只是身后人的手再没挨上来,只听衣裾发出的碎碎声远去, 直至秋千缓缓停下来身后也没别的声音。

夏意脚尖堪堪触地,福宝小脑袋就来蹭她绣花鞋背, 缘着胸腔里一阵委屈,忍不住鼻尖一酸。不知呆坐了多久,身后脚步声才又过来, 不过却是直直往院外去的……

看着少年背影消失,啪嗒两颗泪掉在了膝上。

好端端的, 怎么就惹着他了?

福宝像是觉察了她的不对,前爪搭着她腿要她抱,她只有将它抱来膝上给它揉肚皮, 听到的只有一连串软甜的叫声,以及梧桐树叶的轻微晃动阿溟离去的声音……

一院静谧,久违的无趣教夏意如何都不适应,树下待不住、回屋做针线活也做不好,最后还是给福宝做吃食才消磨些时光去。

景深还是没有回来。

直到临近散学时总算忍不住出了院去,还在心底宽慰自己:我不过是去接爹爹的,才不是想找那个凶巴巴的坏人。

然而走在路上时眼神不住往河岸瞟,始终未见踪影。从百顺叔家到老段叔家门前一截因有屋舍挡着,不见河岸,一直走到吴阿婆家门前才又有一条道从河边开来,也是在这条道口上夏意看见了景深。

他只手圈着个洗衣盆儿朝这边来,旁边含羞走着的是吴阿婆的孙女儿阿梦……

呼吸微微屏住,她突然没出息地往后退上几步,藏在一户人家墙角看那两人过来,心下像是有根粗粗的狗尾巴草挠着。

他几时认识阿梦的?她怎不知?

他不耐烦她,也是为了来陪阿梦洗衣裳么?想着她抠了抠墙上的干草,看着愈走愈近的两人,心头的狗尾草也愈发挠得心痒痒,干脆一昂首要踏出去。

这时却听阿梦的声音问:“你今日怎的没和夏意一道?”

夏意收回步子,扒着墙竖着耳朵听。

好久也没等到景深答话,她又探一截脑袋出去,二人业已停在吴阿婆家院前,只见景深将木盆还给她:“方才在河边是我莽撞了,还望姑娘原谅则个。”

“知、知你是无心的。”阿梦脸颊绯红一片,低下头答他。

见这场景,夏意鼻端微微有些酸,分明她才是与他最要好的,他却对别人比对她要好。

景深看这姑娘脸红成这样,藉口要走时便觉得身后有人盯着他,于是在阿梦说话时回头看了眼。

相距不远的两人四目相对,夏意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乍了起来,脑袋一空,转身便往家跑。

身后景深愣了愣,想起什么似的也不顾阿梦拔腿离开,朝夏意背影道:“你别跑。”

哼,作何他叫不跑就不跑?夏意鼓着气继续跑。

又听景深在身后道:“老段叔家的狗——”

话未说完,老段叔家门前卧着的小黄耳朵就是一竖,像是见着了熟人一骨碌起身吼着追起人来。

夏意听着犬吠,又添了急,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红着眼圈哼哧朝家院跑。

好在景深手长腿长,跑得比……比小黄快些,将小黄打发走了才又追上夏意。

整个午后受的委屈在小黄追上来时就触到了顶,这时候停下来,夏意竟抱膝坐在院前哭了起来,一边累得喘气一边还得抽噎,瞧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景深几时见人这样嚎啕哭过,吓得不轻,安慰她:“那狗已经教我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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