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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甜院(39)

作者: 樱桃煎 阅读记录

二人并肩潇洒出了观文堂,走在街巷时竟无丝毫的不快,才不像是被回绝的人,直到……直到景深途径路边叫卖的小摊铺时。

首饰摊铺前吆喝的姑娘见着景深时,眼一亮尖着嗓子招呼:“公子啊,你可算来了——”

“你认错人了。”景深打住她的话,一边捂住夏意耳朵,一边带着她往远处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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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隆冬大雪夜,堂屋里烛光摇曳,小几上摆着碟没吃净的烤糍粑,糍粑边的交椅上夏先生阖眼酣睡着。

夏意则抱膝坐在小凳儿上,泥胎炉烧得殷红一片,带着她面颊也染上酡色,迷迷糊糊间背着这首颇应景的五绝。

景深再替她斟满一杯新醅的桑落酒,举着自己的酒杯,面上浮着浅醉的笑意:“能饮一杯无?”

“能的呀。”她豪迈举起酒盏儿,一饮而尽。

一杯复一杯,再端着酒壶斟酒时只出来一两滴,原不知不觉竟喝光了一壶,景深还是不死心地上下晃了晃酒壶。

屋外风雪将门口的厚棉帘掀了个间隙,大片的雪趁机钻进堂屋来,却很快教暖融融的热气与酒气热得化了。

景深背心教寒风吹得冷,这才清醒些,听到夏意咕哝声时才发现她已经倒头在先生膝上睡了去。

唔……这父女二人的酒量可真差,尤其先生,三两杯便不省人事了,还不如他家的小丫头厉害。

醉酒的小丫头不老实地挥了挥手,差点儿挥去红彤彤的小炉上,景深心下一悸当即跑去拽着她的小凳子往后拖了截。

如是一来,她的脑袋也没可倚靠的地方,他手托着她脑袋瓜,长腿往一侧伸去勾了把交椅来给她垫脑袋。

硬邦邦还冰冰凉凉的,才没有先生穿着厚棉服的膝盖暖和舒适,夏意不开心地睁开恍惝醉眼。

景深未见她醒,而是看去躺在椅子上酣睡的先生,随后过去他前头,竭力将人背在背上要往外头去。

“你们去哪儿?”醉酒的夏意看去两人身影,像是一前一后要出去似的。

“我送先生回屋睡觉,你乖乖儿趴着,不许摸那炉子。”

她哼哼笑两声,弯着眼:“我又不蠢。”

景深教她呆蠢样惹笑,后才背着先生出去,这场雪昨个儿日迭时就下起来了,冬月朔日便是大雪日,一场大雪这般下了一整日,院里都积起寸厚的雪来……

才从暖洋洋的堂屋出来就跟落入冰窖似的,小院里只有堂屋里一抹光亮与地上白皑皑的雪,他只有摸着黑将人送进屋去,先生身量比他还高大,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总算安顿好了先生。

刚想坐着歇会儿的景深忽想到尚且独自待在堂屋里的夏意,紧忙往回走。

在寒风里走了个来回,原本五成清醒的人这时已有七分清醒来,钻进堂屋时夏意正端着腰板看着门口,一见他便做出副地包天的嘟嘴模样,一声不吭,这样看去脸上的小肉更明显了。

他掸了掸身上的雪,到炉边烤了烤手去戳她肥肉:“这不是回来了么,还撅着嘴作甚?”

夏意听后,虽嘴还撅着,不过眼皮子已耷拉上了,脑袋往右一偏,眼见着要撞去椅子扶手上时景深用力一拽,将人拽来他这边……改成撞在他下巴上了。

他呲着牙,口里隐约有股血腥味,和着酒气生疼着,反观夏意,只摸了摸有些疼的脑袋便安心倚在他肩上了,口中还念念有词。

景深认命地叹口气,谁教他人在她屋檐底下,背上夏意便往她卧屋里去……他也是出于不得已才要去小姑娘屋里的,总不能将她丢在堂屋里不管罢,夜里这般冷。

风雪呼啸,院子里一片白。

夏意紧紧儿抱住景深脖颈,脸蛋埋在他肩窝处寻暖和。景深只觉得耳朵教她头发撩得有些痒,却避之不及,忍着痒用头顶开了夏意的卧房门。

里头黑洞洞一片,景深反复闭眼睁眼几次才看清些,摸索着道将她送去床上,鞋也没给人脱便抽出棉被给她盖好,满身的酒气中竟散出股茉莉的清香来,看不出她还这般讲究地薰过被子。

“唔……”脸贴在棉枕上的人发出像小狗酣睡的声音。

他听着声音笑了笑,不过心里有分寸,决计不多待,结果才走开两步就听见床上的小姑娘叫他声后又嘀咕句。

“什么?”景深停下步子问了句,后才觉察自己是在问一个醉鬼。

哪料醉鬼夏意听话地又说了遍,他仍未听太清楚,长吁一声躬身问:“你说什么?”

“能饮一杯无?”

“……”

果真是个醉鬼说着醉话,景深决然出屋。

只不久又推门进来,手上拿着取火几下将屋里的火盆点上才真正儿走了。

风雪难解酲,纸帐梅花醉梦间,夏意的梦中人从此添了个景深。

给她斟酒的梦中人。

***

短短一两日,若榴便也成了白头,小山矮陂、茅檐屋顶皆白茫茫一片。

翌日禺中时太阳忽探出头来,树影移阶,三五只麻雀结伴飞来小院里,寻寻觅觅后歇去廊下唱歌。

啁啾声中,半张脸贴在枕间的夏意缓睁开眼,眼见暾暾冬日照进屋来,榻几上搁着的剪子明晃晃地发着光。

雪停了啊。

她裹着被子滚上两圈,手背揉揉眼强迫自己清醒些,却发现身上衣裳穿的好好儿的,就连鞋也没脱,想着突然苦丧了脸,也不嫌冷地揭开棉被看,果真发现床尾的被褥上教自个儿蹬了几个灰印儿出来,唉,这还是前些时候才洗好薰过的。

再一闻,身上尚存着股酒气,便抱着被角回想昨个儿饮酒、烤糍粑的事儿——

往年也与爹爹喝过酒,米酒或是百花酿一类,只那时候是一人一杯,至多不超过两钟的。昨儿却不一样,有景深在,竟喝了那一大坛去,还醉得记不清后头的事来……

只记得喝高兴时做了件不该做的事儿,便是自己随着景深一起怂恿爹爹喝了三四钟,然后爹爹就醉倒了。爹爹不论什么佳节都不爱饮酒,只因不胜酒力,昨儿犯浑劝他喝得多了,也不知现下醒了没。

念及此她又闻了闻袖摆下床去,想着去烧热水来再洗一回,才一推门廊下房梁上的麻雀就砉的声扑棱着飞开,齐齐歇去了石榴树的枝桠上,踢得积雪簌簌落下来,入眼的是满院的雪。

“哇……”她忍不住低低惊叹声,去年大雪时虽也下雪了,不过只比小雪时大了一点,积雪不深,今冬还未到冬至便积起雪来了。

正欲往雪地上踩踩时就听雪被人踩出咯吱声,顺着沙沙声响看去,景深正提着两个木桶朝井亭底下去,不过他才走到梧树底下就福至心灵般地停住步子看来她这边。

四目相对,夏意忽忆起还没梳头洗漱过,忙抱头捂住乱糟糟的发。

“你醒了?”景深寒暄一句,寒暄的话便是明知故问的话。

“嗯。”她想了想,抱头跑去他边上,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儿。

景深提着桶,看着笑了声儿,问她:“你捂着头做什么?”

“我还没梳头。”她平日里可是个爱整洁的,才不会似今日这样脏兮兮胡乱跑的。

“小厨里烧着两锅水,待会儿替你送去门前……”景深说完,也不待夏意反应过来便转身去了井边转辘轳。

不会儿夏意便凑来一旁,问:“你在替我备沐浴用的水么?”

景深忍了会儿,才“嗯”了声。

“早间先生匆忙出门时见我醒了,便多嘱咐了句给你烧些热水唔——的话。”他解释完补上一句,“还说雪后路滑,午间在家里做饭吃,就不必去学堂了。”

“好,等我洗好给你做好吃的。”她说完松开抱头的手,提起腿边一桶水往庖厨去。

尚在汲水的景深没拦住,便抬高声在身后笑话她:“原你头发比大橘的窝还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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