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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鸩(84)+番外

洪氏冷笑,“如果不会那她怎么会和薛康林有了你?你看看你的鼻子眼睛,跟你旁边这人有多像,你真当我瞎了吗?”

她记得萧娘有孕后,曾想过很多法子要让她落胎,可不知道是她命硬还是命贱,怎么都折腾不死。后来肚子一大,被薛康林发现,他便说薛家多个孩子也好,要是是个男孩就抬了萧娘做姨娘。当即将她气疯,只能眼睁睁看她生下孩子。好在生的是个姑娘……她还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就在宋锦云死后不久,别人都说她是被宋锦云勾了魂,拿去填命了。她也一直没有在意,没想到……那贱丨人的女儿还活着。

金书握紧双拳,怒目圆瞪,就算我是又怎么样,可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薛家人。我只知道薛家人负了我娘,还有你,洪沅!你亲手将我娘活活打死,是你!是你这恶妇!她没有偷你的东西,可是你却污蔑她,找借口把我娘打死了……在我面前活活地把我娘打死了……”她再忍不住,跪身痛哭,“娘……”

阿古将她抱住,揽入怀中。她想起金书和她一起到了山谷后,每晚都能听见她半夜哭醒的声音,也像今天这样撕心裂肺。

金书恸哭,闻者落泪。薛凝也哭得不能自制,她不知道为何父兄母亲会这样残忍,她宁可自己不是薛家人。父亲所为,母亲所为,她都愿替他们将那罪孽承下,可是事已发生,却无法偿还。

她没有想到母亲做过那么多错事。可是错了再多,也是她的亲生母亲。母亲对谁不好,可待她和兄长却是真心的。她自知母亲怕是难以活命,泪湿满脸。

“三哥……金书,求你们,放过我娘吧。”

声音沙哑低沉得不像是从碧玉年华的姑娘嘴里所发出的,虽然不动听,却听得众人神色一震,更让洪氏惊愕,“阿凝,你能说话?”

薛凝摇摇头,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声音喑哑,张嘴便觉喉咙生疼。

洪氏冷如冰砖的心终于又有些活了过来,“阿凝,你会说话了?”

薛凝仍是摇头,“不是会说话了,而是一直不曾哑过。”

洪氏接连受了打击,而今见她说这样的话,怒火中烧,厉声,“那为何你要欺骗为娘?你可知娘这些年来有多担心你?给你找遍名医,还去宫里求御医?你怎能这样没有良心?”

薛凝看着母亲大吼,眼神却是木然,“即便每次看着母亲这样操心,女儿也不会有半点愧疚。因为让我变成哑巴的,就是您啊……”

洪氏怔住,“你说什么?”

“女儿说,正是因为您,阿凝才选择一言不发,做个哑巴的。该恨的,是女儿,而不是您。若非你和哥哥,我怎么会这么做。”薛凝颤声,“当年六嫂进门那天,我不舒服,就在你房里睡觉,醒来后天已经黑了,我口渴,去喝你桌上的茶水。可是没想到那是酒,酒很烈,我含了一口被呛到,慌乱吐掉的时候,把酒壶给打翻了。我怕你骂我,就把水盆里的水兑进里头。一会魏嬷嬷进来,把酒端走,说这是六哥六嫂的交杯酒,我没敢吱声。”

洪氏愕然,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酒。

“嬷嬷出去后,我更不舒服了,身体也很痒,就去睡觉。第二天醒来听说六嫂死了,我跑过去看她,发现她手背上有青色斑点,跟我手上长的一模一样,而六哥却没有事……我的嗓子那几天像火烧过一样,沙哑得一动嘴就疼。那时我就知道,那酒是毒酒,是娘和六哥准备的毒酒!”薛凝咬唇,嗓音抖如弦动,“我如何能去告发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哥哥,可我又怎么能面对九泉之下的六嫂,所以我不说话,你们的罪,我来给你们赎!”

阿古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年薛升一心要杀自己,可是她却侥幸活了下来。因为那毒酒已经被兑了水,毒性大减。间接的,薛凝救了她一命。

洪氏怔神,阴毒无比的心也受了莫大刺激,后悔莫及,“是娘对不起你,是娘错了……”

她竟差点毒死了她的亲生女儿,累她三年不能语。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洪氏第一次害怕起来,自己所造的孽,会应验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薛凝缓缓弯身,额头已磕在地上,久久不敢起来,痛苦不已,“三哥,阿凝不曾求过你什么,放过我娘吧。金书,你母亲的命,我还给你,让我来偿还吧。求你们……求你们……”

薛晋怔住看着这向来亲近自己的妹妹,要承受多少痛苦,才会用这样悲凉绝望的声音恳求他人。金书也是怔神,她能理解薛凝护母的心情,可是她无法原谅洪氏,只要想起当年生母惨死的场景,她就忍不住愤怒得发抖。

“阿凝,你不用求他们,为娘的错,娘会一人承担。”洪氏低声说着,又看了看一眼方才喝下的冷茶,渐渐气短气急,直到心口一闷,生生吐出一口黑血。

薛凝愣了片刻,脸色惨白,紧紧将她扶住,“娘,娘?”

阿古下意识便将金书抱回,洪氏为人歹毒,不得不让她多想洪氏是不是又要做什么阴毒事情。金书也是紧盯着洪氏,看她如此凄凉,却实在生不出一点怜悯。

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在金书眼里,唯有可恨。

洪氏双眸渐渐无光,刚吐出毒血,沾到脸上衣服上,显得十分狼狈,“其实一开始……娘就不想连累你哥哥。娘过惯了好日子,怕你爹一逼问,就全招了。所以在他来之前,娘已经吞服了毒药。可是没想到……你哥哥,却一心要杀了娘。阿凝,离开薛家,离开你哥哥,娘看不到你身披红衣的模样了,你要好好的,嫁个好人家,切莫像为娘一样……错嫁一生……”

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双眼瞪圆,已然气绝,薛凝呆了片刻,等明白母亲真的已死,顿觉撕心痛哭。紧抱着母亲哭得全身发抖,似要肝肠寸断。

金书看着看着,俊俏的面颊又滚落了泪,这泪不是为了洪氏而流,也不是因薛凝而有所感触。而是因为洪氏终于死了,无论是死在了谁的手里,这人都不会再说话,去见阎罗王了。单是这一点,已经足够她到清明时,祭告生母。

想到这个,多年压在心头的痛,瞬间消散。像是用尽了全身气力去等这个刹那,一瞬高兴,再无牵挂,仰身往后倒去。阿古忙接住她,脸色一变,“金书?金书?”

薛晋握住金书手腕,跳得并不虚弱,说道,“只是睡着了。”

阿古松了一气,不由把金书抱紧,将她护在怀中。

薛凝哭了许久,哭声渐停,眼哭得红肿,可仍未有放手的意思。薛晋默然稍许,“阿凝,跟三哥回去。”

“我不会回去了。”薛凝哽声,“我不会回薛家了……是六哥杀了母亲,这让我怎么回去……”

薛晋想试着将她从洪氏身边拉开,薛凝却颤颤将他的手挪开,“三哥你不要动我娘……我不走……让我静静,我去客栈等你好不好?”

阿古看向薛凝,这个时候带她走,只怕根本带不动。默了默说道,“我们走吧。”

薛晋也知此时留下来,只会让事情更糟糕。刚才动静太大,已经有些下人中途跑了,只怕明天一早,京城就会传遍薛家丑事。不过……都与他无关了。他伸手附在阿古另一边肩头上,护着她们两人离开。走到宅子外,对等候在外的薛家车夫说道,“齐叔,麻烦你进去守在门外,等阿凝好些了,带她去迎宾客栈。”

车夫好不奇怪,可他这么吩咐了,说道,“三爷放心吧。”

薛晋将阿古金书送上马车,自己驾车离开,看得车夫惊异,他何时会驾车了?

金书身上有伤,可饶是有伤,这颠簸的马车也没有将她震醒。这让阿古看的更是心疼,到底是心有多疲累,才能让她睡得如此香甜。

可无论如何都好,金书已经报仇了,她也报仇了。

对她来说,如今只要薛升死了,她也能像金书一样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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