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栀听得目瞪口呆,心里划过一个念头:这样说来,大行皇帝死的不冤啊。
但这种话自然不能说出口,她只小声道:“三哥,咱们不说这些,叫人听见不好。”
“我知道,我就是跟你说说而已。”谢枫连忙表示。
其实,请妹妹帮忙养猫只是个借口,他都快憋疯了,又不能对别人讲,只敢和自己亲妹妹私下讨论几句。
要不人们怎么说,世事无常呢?一个月前,他还替太子愤慨呢,现下人家就成皇帝了。
阿黄在一旁虎视眈眈,谢枫抱着猫,不好逗留太久,略待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去。
薛灵栀则继续回房间补书。
——书是她从永宁带过来的,多是爹爹薛文定亲手抄的,其中有几本略有磨损,她正在用旧法子修补它们。
爹爹的书不是孤本,也不算贵重,可在薛灵栀眼里,是十分宝贵的东西。
……
大行皇帝停灵四十九日后终于下葬。
皇宫里孝期专用的素白银器被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喜庆装饰。
赵晏刚登基,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夜里,他正在批阅奏章。太监常喜忽然近前禀道:“陛下,周大人回来了。”
“嗯?”赵晏眉峰微动,“让他进来。”
常喜口中的周大人是周明,新帝继位前,被派往永宁做一件事。
第45章 王妃
少时,周明快步而入,郑重行礼:“属,臣周明参见陛下。”
“陛下”二字,周明咬的格外重。
暖黄色的宫灯下,他的面容因为一路奔波而稍显憔悴,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在奉命去永宁之前,殿下还是太子,现在已经是皇帝了。
“一路辛苦。”赵晏放下手上的奏章,“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周明搔了搔头,面露愧色,随即解下身上包裹,取出里面的金银锭子:“臣无能……”
赵晏挑眉,有些意外:“怎么?她不肯要?”
回京后,他忙于各种事情。谁知中秋夜,竟没来由地想起了花溪村的那位薛姑娘。九月里,又想起了一次。
想到自己当初离开薛家时,只留了七八两银子,着实少了一些,赵晏心念微动,隔日便让周明再往永宁一趟,赠一点金银珠宝,足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临行之前,赵晏叮嘱周明,不必着急,把金银送到人手里就行。
如今周明居然把金银原封不动带回来了?难道薛姑娘竟是这种不爱财的人么?赵晏深感意外。
周明忙解释道:“陛下恕罪,臣并没有见到薛姑娘。”
“没有见到?”赵晏皱眉,语气微讶,“你没去花溪村薛家?”
“去了,但是薛家没有薛姑娘,只有一个薛姓少年。”
“那少年是谁?薛姑娘人呢?”赵晏问。
莫非是他走之后,薛家那群吃绝户的人做了什么?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不由心里一沉,莫名紧张了几分。
“臣打听了一下,听说那个少年是薛姑娘的父亲薛文定薛大郎的嗣子。至于薛姑娘,是被她的家人给接走了。”
赵晏眉峰微动:“家人?她嫁到城里的母亲么?”
“不,是她真正的亲人。薛姑娘不是她爹娘亲生的,是抱养的。她的家人找过来,就把她接走了。”
赵晏微微眯了眯眼睛:“确定是亲人而不是骗子?”
万一是薛家人买通所谓的“亲人”,将她拐带卖掉……不对,薛姑娘应该不会轻易上当。
周明忖度着道:“据说是亲人,和薛姑娘长得很像。”
“嗯。”赵晏略一颔首,没再说什么。
其实此事细想起来似乎也不奇怪。薛姑娘和她母亲的确长得不像。先时他还以为她是随了父亲,原来不是亲生的。
周明又道:“听说薛姑娘的亲生父母家境很好,她是坐着马车离开的,还是两匹马拉的车,风光得很。村里好些人都看见了。”
赵晏阖了阖眼睛,心想:那也不错。她和真正的亲人在一起,至少不用担心被族人欺负。
但他终究还是状似漫不经心又问了一句:“知道她亲生父母家在哪里吗?”
周明摇头,老实回答:“只听人说是从外地来的,神秘富有,出手也大方,具体来历村里无人知晓。”
“无人知晓?”
“是,臣还特意去城里找了薛姑娘的养母,但是她养母一家在数日前刚去了通州,不在永宁。”周明颇有些不好意思,“要不,臣现在也去一趟通州?”
——陛下没有特意交代,他又急于回来覆命。因此打探无果后,就匆忙回京了。不然,他在永宁等上一年半载,或是追到通州去问,未必打听不出来。
“罢了。”赵晏摆一摆手,“你先回去歇着吧。”
“是,臣告退。”周明施礼退下。
赵晏抬眸看向桌案旁的宫灯,眼前突然浮现出花溪村的杂物间里那盏昏暗的油灯。
他睫羽低垂,对自己说:或许是天
忆桦
意。当初他离开时,薛姑娘就不在。如今派人去找,她又不知去向。
但是,退一步想,即使真找到她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多给些金银珠宝而已。知道她还活着,过得很好就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思及此,赵晏抿一抿唇,驱走心中杂念,继续沉下心处理政务。
可他心里到底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薛灵栀并不知道有人曾经去花溪村找过她。
进京数月后,她渐渐适应了安远侯府的生活。虽还时常会想起养父母,但与亲生父母的感情也日渐亲厚。
偶然听说京郊大佛寺里,有不少人为亡者供奉灵牌。薛灵栀不免有些意动,便和母亲商量,想为养父薛文定也供奉一个。一来为他祈福,二来也方便她祭拜。
“可以啊,这是你的孝心,娘怎么会不同意呢?”梅若乔一口答应,“娘和你一起去。”
薛灵栀忙道:“不用了吧?三哥陪着我就行。”
“不成,你们年轻人不知道里面的深浅,须得有一个长辈陪着。”
母亲都这样说了,薛灵栀便点头应下,没再反对。
于是,次日母女俩前往大佛寺,颇费了一番功夫,为薛文定供奉了一个灵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间年关将至。
花溪村的旧俗,除夕下午,要去祭祀亲人。
爹爹去世不满一载,自然是要祭拜的。可惜薛灵栀远在京城,无法到坟前,只能去大佛寺遥祭一番。
该过年了,母亲梅若乔要忙的事情多,不能抽身前往,遂让次子谢桉陪妹妹一同前去,又叮嘱道:“好生照看你妹妹。”
“娘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