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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入梦几多回(42)

沈月岛早上起来,拉开窗帘往外看,整座蓝山都笼罩在灰绿色的滤镜中,山野上方拢着一层白雾,粘稠的雨丝从天空拉扯进雾中。

他关上窗帘,挑了件及膝长的黑色皮衣,探头朝浴室喊:“帮我穿下衣服!”

“来了。”

霍深边擦头发边往外走,黑色背心,纯棉睡裤松垮垮地挂在腰间,头发还没干透,他抬手往脑后拢了拢,见到沈月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抬手就把毛巾盖他脸上了。

专心致志找疤的沈月岛:“……”

“你把我头发弄湿了!”

“老实点吧,上一顿打你还欠着呢。”

霍深走到衣柜旁,给他挑厚点的内搭。

似乎对同床共枕已经默认,沈月岛早起醒来时看到他坐在床边并不意外,迷迷糊糊间抬手揪住他睡衣后摆晃了晃,特别乖地嘟囔:“我想吃叉烧面。”

外面在下雨,卖叉烧面的大叔不出摊,霍深没办法,叫陆凛追到人家家里让给做了一碗,回来叫沈月岛起床吃。

结果这败家玩意儿忘得一干二净,还一脸不解地问:“吃面干什么?谁说要吃面?下雨不是要吃姜茶酒酿吗?”

给霍深气得想拿马鞭抽他。

“我真忘了。”沈月岛理亏,眼睛滴溜溜乱转,“做梦在吃面,没醒的时候就说了。”

霍深没理他,从衣柜里拿出件毛衣扔过去。

“今天降温,穿厚点。”

上衣沈月岛能自己穿,转过轮椅脱掉睡衣就往身上套,手伸进去时发现不对,太长了。

“哎……这好像是你的。”

沈月岛转过来看向他,两手往上举着,毛衣还挂在胸前没往下拉。

他现在衣食住行都是霍深管着,很多衣服两人都是同款,只是大小号不同。

霍深抱着手臂倚在柜前,看他穿着自己贴身的毛衣,黑色布料包着白皙胸膛,粉白指尖从过长的袖口中露出一点点,赤裸裸地被自己的气息包裹。

“穿着吧。”他走过去把毛衣拉下来,“我再找一件。”

最后沈月岛还是吃了叉烧面,还分到一小碗酒酿,临走又被他套了一件加厚的内搭。

吃过饭,一行人启程去东渡。

那是位于曼约顿郊区的一座荒山,位置隐秘,山路崎岖,赶上雨季山上更是连个动物都没有,看似荒废已久,寥无人烟。

然而只有极少人知道,这座山上有一座戒备森严的小型监狱,专门用来关押重犯。

两辆黑色汽车开上盘山公路,厚重的车轮碾过雨水,“刺啦”溅起一道弧线。

霍深坐在前面那辆车的副驾上,陆凛开车,沈月岛单独坐在后座,其余人都在第二辆车上待命——他们是秘密出行,一路上避开了所有监控。

“拍卖官叫赛琳娜,32岁,出生地是……曼越边境?”

沈月岛皱眉,双眼盯着电脑屏幕。

这是东子给他的那个U盘里的资料,霍深昨晚检查完才还给他,资料上详细记录了赛琳娜的生平和家庭背景。

沈月岛调出她家人的资料,发现疑点:“她在边境出生,经历过战乱,既然现在已经在曼约顿定居,为什么家人还留在边境?”

“因为她和原生家庭关系不好,弟弟滥赌,妈妈偏心,很多年前就断联了。”霍深说。

沈月岛抬眼,从后视镜里和他目光相对。

“但我们都知道无牵无挂的人最不好用,既然她能成为整座古堡唯一一个有资格见爱德华的人,就一定有什么筹码攥在他手里。想要她开口,就要把那个筹码撬出来。”

“所以呢?你有办法就说。”

显然东子并没查到那个筹码是什么。

霍深转身递给他一份资料,沈月岛伸手拿,他又避开:“情况紧急,好处先记账。”

沈月岛翻他一个白眼,抢过文件翻看起来。

“没时间了,你边看边听我说,有不懂的地方就打断我。”霍深语速平稳地开始陈述:“她被抓时因拒捕受伤,在医院住过一段时间,期间一直有人伺机灭口,都被警察救下。最后一次是一个入职不久的小护士趁警察换班时带进去一张照片。”

沈月岛向前伸手,霍深把照片给他。

上面是一个很文艺的女孩子,皮肤很白,眼睛湿湿亮亮的,侧编着一条麻花辫。

“她的情人?”沈月岛猜。

霍深不置可否。

“赛琳娜前期求生欲非常强烈,睡觉都警惕爱德华的人来杀她,直到她看到这张照片,突然就不想活了,在病房里大喊只要让她看一眼那个女孩儿,就是立刻去死都愿意。”

“这么痴情啊。”沈月岛挑眉。

“痴情?”霍深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觉得爱德华会放过她吗?”

“当然不会。”

“那你觉得爱德华会放过她的情人吗?”

“也不会吧。”

“那如果你快死了,有人拿你最爱的人的性命威胁你,这时候你会怎么做?跪下来苦苦哀求坏人让你再见她一面?”

沈月岛沉默片刻,从文件上抬起眼:“不,我会和他分手,置之不理,让坏人以为我对他毫不在意,把他杀了都不会让我痛苦。”

霍深颔首,不再多说什么。

沈月岛已经了然,再看照片时就带了同情。

“所以这个女孩儿只是她放在爱德华手里的幌子,真正的筹码另有其人。”

“看文件最后一页。”

霍深话音落地,汽车已经停在监狱门口。

铁制大门镶嵌在山石之中,门上挂着“禁止通行”警示牌。

沈月岛没抬头,兀自看文件。

霍深下车在他车窗上敲了一下:“你别露面,我把人带出来。”

他动作很快,前前后后加一起离开不到十分钟。后座车门被从另一侧打开时,沈月岛闻到一股不太明显的霉味,一角蓝白条纹的囚衣进到车内,有手铐晃动声。

赛琳娜剃了寸头,身形消瘦,眼下浓重的阴影看起来十分狼狈,再没有一丝拍卖台上一锤定人生死的风采。

沈月岛看都没看她,继续翻文件。

霍深坐上车,看了后面一眼,对陆凛说:“往山下开,这不是谈事的地方。”

车内没人说话,气氛莫名诡异。

本来最应该激动的沈月岛却不动如山,陆凛都从后视镜里瞥他好几眼。

赛琳娜一开始还一副生死看淡守口如瓶的模样,闭着眼随车摇摇晃晃。

五分钟后开始不安、疑惑。

十分钟后她睁开眼,用余光往四周扫视。

就在她第三次瞟过来时,沈月岛猛地抬头,和她目光相对:“聊聊你女朋友吧。”

戴琳娜一怔:“什么?”

“聊聊你女朋友。”沈月岛重复道。

赛琳娜心下狐疑,不解眼下是什么情况。

出来前她做过无数假设:沈月岛会问她什么问题,拿出什么证据,态度或强硬凶狠,或歇斯底里,她都在心中一一做好了对策。

却万万想不到对方会是这样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