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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入梦几多回(38)

他的手糙,常年射箭后来又跑了几年船,掌心和指根的连接处长着一圈黄色的厚厚的硬茧,食指和中指之间也有。

沈月岛和他正相反,皮肤薄,掌心软得和豆腐似的,又比他的大手小一圈,看着都让人不忍心使劲,霍深就轻轻地托着手背,小心翼翼地给他换药。

他还记得沈月岛小时候的样子,十七八岁,娇气得很,真真就是个少爷,哪有现在这么抗造,自己的手指说掰断就掰断,那么高的山坡说滚就往下滚。

刚谈恋爱时他握他的手握紧一点都会磨红,亲嘴巴亲重一点也会肿。

两人第一次手牵手在草原上散步时特别纯情,也特别紧张。

他不好意思讲话,沈月岛脸蛋也红红的,两只手僵硬地牵在一起,两人却相距一米。

那时也不觉得晒,更忘了饿,就傻乎乎地在太阳底下走了一中午。

他出了一手的汗,最后分别的时候几乎是跳上马逃走的。

结果第二天就看到沈月岛背着他鬼鬼祟祟地往手心涂东西,一问就支支吾吾地说没事,可把他手拉过来一看,掌心通红一片。

“……这是我磨的?”他愧疚得要死,昨天怎么就不能轻一点呢。

“没事啦,就是有点红。”沈月岛把手缩回去,眼睛眨巴眨巴的又乖又害羞。

“队长你手好大哦,握着我的时候暖呼呼的,特别有安全感,抱一下好不好?”

阿勒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又觉得沈月岛这样色眯眯又纯情的样子怎么这么可爱,就笨拙地伸出手去把他端进怀里。

真的是端,两手托着他大腿后面,像端菜似的把他给捧了起来。

沈月岛被举那么老高时都懵了,愣愣得低头看着他:“不是这样抱啦。”

阿勒羞得扭过脸:“我……不太会抱。”

他从小就没出过贝尔蒙特,没看过电视没读过报纸没见过人在他面前谈恋爱,更别说拥抱了,就连牵手都是刚学会的。

难免有些局促,觉得自己“没见过市面”。

但沈月岛没一点嫌弃,教他把手放在自己腰上,和他慢慢凑近然后面对面贴在一起,脸互相埋进彼此的肩上。

“喏,这就是情人之间的抱法啦,以后都要这么抱我知道了吗?”

那是阿勒第一次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他把脸埋进沈月岛的肩窝,贴着那个小窝安静地嗅闻良久,觉得这是全世界最舒服的地方。

后来沈月岛在他怀里打起瞌睡,懒得动了,就让他帮自己涂药。

他边涂边心疼,下定决心说:“我会把这些茧弄掉的。”

他认识的老猎手知道去茧的办法,先用小刀把最外层的茧刮掉,然后热盐水泡水软化,软化差不多后再往里刮,刮完继续软化,直到把茧全部刮完。

队里之前就有些人结婚前用这种办法去老茧,不仅麻烦还疼,但他们要娶媳妇了,不能再留着茧磨媳妇,所以再疼也忍了。

阿勒以前觉得没必要,反正自己一个人,糙点就糙点呗。但现在不行了,他有了小伽伽,要好好爱护他。

可沈月岛不同意。

“不行!我听说那个要用刀子刮的,那得多疼啊,你可不行刮啊,而且我都记住了。”

他抓起霍深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和硬茧的轮廓,专注又满足地说:“我记住了和你牵手的感觉,即便你以后变了模样,那我一握手就知道是你了。”

想到这里,霍深眼底闪过一丝苦涩。

他换完最后一根手指,起身收拾好药箱,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

门外响起脚步声,他走过去开门,陆凛站在门外:“哥,警局说有爱德华的消息了。”

“嗯,马上过去。”

“那开发商那边?”

“推到下午。”

“再推你晚上还得加班。”

“没事,通知家里人下午不要在外面走廊干活,别走动,别闹出大动静。小岛刚睡下,让他趁着雨睡个好觉。”

说完他最后看了沈月岛一眼,拿起桌上的黑皮手套关门下楼。

五分钟后,楼下响起汽车引擎声。

床上,熟睡的沈月岛睁开眼睛。

他安静了几秒,然后抬起手来,很慢、很慢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背,反复回忆刚才霍深托着他的手时掌心那些硬茧的轮廓,想起对方三年来都不离手的手套……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座机拨通一个号码。

对面接得很快。

“你好哪位?”

“东子,是我。”

“小岛!你怎么样!霍深有没有——”

“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

东子一愣,立刻拿出纸笔:“你说。”

“下雨了,你把我的书拿出去晒一晒,东北角就很好。今天早市上有石斑鱼吗,买一条回来喂你家的猫。”

东子神情严肃,笔尖飞转。

沈月岛每说一个字就会在他脑中对应出另一个字,几乎是沈月岛说完的同时,他停下笔来,纸上出现一句通顺的话——

找到七年前负责调查我爱人车祸死亡案件的警官,问他当年的车祸现场有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沈月岛挂断电话,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那个绝对不可能的猜测在脑中一闪而过时,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

【📢作者有话说】

小岛:为什么这三年来你从不和我十指相握?

霍深:因为我掌心藏着会被识破的秘密。

第22章 穿我的睡衣【二更合一】

沈月岛并没能如霍深希望的那样,趁着雨睡个好觉。

霍深离开后他就变得焦躁不安,脑袋很疼,很挤,似乎被人在后颈上开出个洞,然后脑干被挖出去了,模糊的记忆往脑袋里硬塞。

明明没人掐着他脖子,可他就是觉得呼吸困难,闭上眼就是一片白光,睁眼又是许多重影。

他猜到大概是七年来服用布汀希覃的后遗症,让他在焦躁时出现躯体化反应。

他不再强行入睡,索性爬起来去院子里。

曼约顿多雨,一进入雨季就没什么好景色可看,霍深就在蓝山修了座观雨亭。

就在小楼后面,跑马场前,桔红色的房子高高地架在绿色山坡上,左右修着青石板路。

沈月岛坐在轮椅上撑着把很大的黑伞,如同蜗牛背着壳笨拙移动。

他进到观雨亭里,抬眼四下望去,发现这里可以俯瞰整个蓝山,把视角移到正对大门岗亭的位置,他就倚着柱子不动了。

雨声静谧不吵人,他很认真地数绿ⓝ₣湖里被风吹落的红枫,强行把脑子放空。

知道燃起希望再绝望的滋味有多崩溃,所以他什么都没想,一切思考和行动都变得缓慢,就像刚刚出厂还没被编入人类语言的小机器人,终于等到下午霍深回来时,才仓促地把程序启动。

远远地看到沈月岛在观雨亭里,霍深没再让陆凛往里开,自己下车径直往他那走。

沈月岛的视线就如同跳动的锚点一路黏在他身上,直到他带着潮气站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