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夏眉眼弯弯,得意又稚气,“嘿,我可没醉,醉鬼说不出这话。”
“你没醉,”蔡甜仰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可能喝得太急了,嗓音都有些哑,“是我醉了。”
她竟想从这堆苦里,寻出窦氏这点甜,当真是醉极了。
她怎么敢的啊,她怎么配的啊。
她肩上的担子那么重,连自己都没有喘息的机会,又哪里来的勇气去想余生相伴呢。
“你要当个好皇上,不能像先皇那般昏庸享受。”
“你心有沟壑,我自是放心,不像果子,不切实际。”
梁夏摇头,醉醺醺的语气,说出话十分的认真,“果子有大智慧,我信她。”
她还等着陈妤果给她造烟花呢。
她还等着哄她的小爹爹呢。
宫苑那么大,梁夏不管是出于谋划还是出于私心,都希望那个黄昏下手拿银枪,以命护她的人,能陪她留在宫里。
茫茫白色间,梁夏需要看见他那抹绿影,才不会迷失自己。
蔡甜笑了下,“有你,是这姐俩的福气。”
不是身份,而是信任,是登上皇位身份转变后的不变初心。
一坛酒,只剩最后半盏。
蔡甜接了过来,仰头喝完。
借着喝酒的动作遮掩,余光无意识扫向里屋的方向。
一如这么些年一般,面上克己复礼守着界限,却又在别人察觉不到时,偷偷多出几分私心。
无人知她的爱意。
无人懂她的不易。
“你要孝顺。”
蔡甜是真的有些醉了,盯着梁夏说,“他不容易,你要孝顺。”
“你要,……好好养他。”
她仔仔细细养了十几年,如今,竟是要交出去了。
“当然!我可是他亲生的!”
梁夏见蔡甜失落,不由姐俩好的拍拍她的肩膀,打了个酒嗝,“蔡姐你放心,有我在一日,你跟我爹的事情就有希望。”
“现在就算不行,将来也肯定能行。咱姐俩,绝对能成为一家。你就安安心心当我娘,这些事情都包在——”
梁夏拍胸口,“你夏妹,我身上。”
沉稳如松的蔡甜跟着她站起来,同她击掌,“你这个妹妹,我这个当娘的,认下了!”
几人,“……”
她们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现在装聋还来得及吗!
等明天这俩人酒醒了,想起来今晚的一切,这两人没有的可能仅是面子,但她们失去的也许是生命啊!
这么丢脸又胡言乱语的场面,不恨不得弄死所有听见的人。
跟梁夏击完掌,蔡甜就醉到站不稳,坚持着腰背挺直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梁夏歪头盯着蔡甜看,狐疑着问,“冯阮这酒,是不是有毒啊,我娘她怎么不动了。”
李钱,“……”
这黑锅太大,冯相可背不下。
李钱安排季晓兮,“蔡夫子就麻烦您了,我们带皇上回宫,明日一早还有早朝。”
登基大典后的第一次早朝,说不定要讨论即将到来的春闱跟春耕,可不能缺席。
季晓兮还没从这混乱的关系里理出来,闻言本能点头,“行,都交给我吧。”
李钱一个人扶不住梁夏,得九号一起。
谁知刚出了门,梁夏自己就站直了,双手抄袖,腰背笔直,声音更是清醒,“松开吧,我没喝醉。”
李钱心里一惊,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刚才那些,都是演的吗!
“我要去个地方,”梁夏抬脚往前走,摇摇晃晃,像只螃蟹,手指着西方,人却直奔着墙,“巷口往东,有家糕点铺子,她家的糕点特别好吃。”
李钱,“……”
李钱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梁夏成妖了呢。
原来还是喝醉了。
这小酒鬼……
李钱把梁夏扶直,引着她往外面走,笑着问,“您又饿了?”
再成妖,也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
“我不饿,”梁夏摇头,声音听不出半分醉意,条理清晰,“我想买一份,带回去给沈君牧尝尝。”
她从小吃到大的东西,不知为何,今夜就想让他也尝一口甜。
可能是酒喝完,嘴里还是太苦了。
“以后不回来了,我怕他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桃花酥。”
“明日再买行吗?”李钱说,“我明日亲自来买。”
宫里可不缺糕点果子啊,何必大半夜去。
而且……
李钱皱眉,看了眼天色,“这个时辰,什么铺子都关门了啊。”
“关门了——”
“也没事!”
梁夏开心起来,抿着的嘴角止不住往上扬,稚气又神气,忍不住显摆,“我会做啊。”
“我亲自做给他吃。”
梁夏喊九号,“来,扶朕,朕亲自下厨!”
九号,“我也要吃。”
“……行!”
酒鬼做出来的东西,她也真敢说要吃。
两人直奔巷口,马车都不管了。
李钱跟在后面驾着车,“……”
他看着前面晃晃悠悠的两道身影,心道:
怪不得沈琼花防你,你这样的,哪家有儿子的不得防着你啊,不然被骗了心丢了魂可怎么办。
倒时候找谁说理去。
第027章
九号扶着梁夏, 从巷口往东找了好几家。
每一次梁夏都说肯定是这家,她说的斩钉截铁,九号深信不疑, 李钱只能上去敲门, 毫不意外被人一顿的骂。
在一片骂骂咧咧声中, 三人终于抹黑找到了糕点铺子——
果然, ……关门了。
李钱今晚可太心累了, 抬手抹了把脸, 心道他伺候老皇帝的时候也没受过这个罪, 更没跟谁这么折腾过。
他这才跟了梁夏几天, 要不是系统偶尔出声, 李钱都怀疑自己本来就是任劳任怨溜须拍马的御前总管, 这事他是越干越熟练了,至于亡国皇帝好像是他幻想出来的。
梁夏伸手一指面前的铺子, 再次肯定地点头,“就是这家!我保证!”
九号, “香油味这么浓, 肯定错不了。”
李钱, “……”
感情前面那几家纯属为了使唤他玩儿是吗?
李钱上前去敲门, 里面人家可能睡得太沉, 又或是歇在后院,半天都没人来开门。
“皇上,要不咱们明天再来?”李钱回头问。
梁夏摇头, 文气白净的一张脸,认认真真, “谁知明日还有没有这个兴致跟冲动。”
她缓声道:“李钱呐,莫要在最想做某事的时候退缩, 给自己留有遗憾。”
一句话,像块尖锐的石头,直击李钱内心。
他一愣,看向梁夏,缓缓点头,“皇上说的是,不能让自己留遗憾。”
李钱指使九号,拇指朝后指着门,“弄开。”
九号,“?”
不然让谁出力,他一个老头,还是梁夏这个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