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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春草木深 (出版书)(45)

“……你怎么跟李无恙一个样。”类似的话,在她刚察觉到娄阁和钟离苒的关系时李无恙也所说过,那时候是真的还有些许难过的,现在只觉得愤怒了,她以为她喜欢上了一个人渣,却不料,娄阁连人都算不上。

“你说什么?”她的话音有点轻,尔鹤只听到了大概。

“没什么……”回想起当时那个顺势就抱着李无恙哭起来的自己,苏砚有些心虚,又有些气自己,忍不住咕哝道:“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相信别人呢?”

“你又不是别人。”尔鹤笑道:“你可是苏砚啊。”

这话让苏砚愈发觉得无地自容,“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更加不能相信啊!”

“……”尔鹤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你了解的就只是小时候那个我,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你怎么知道我变成什么样了?”

眼看着她那副颇为激动的模样,尔鹤有些不解,“俗话不是说了嘛,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难移又不是不能移……”苏砚深吸了口气,道:“那个钟离苒说的没错,她之所以会被逐出师门确实是我害的,为了不让她有反扑的机会,我甚至还在她身上下了蛊,她能活到现在并不是我心慈手软而是她命大。”

“你……”尔鹤的确是吃惊的,愣了好一会才问:“她对你做了什么?”

即便苏砚把话说到这种份上,她还是坚信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一定是钟离苒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才会把苏砚逼急。

“什么也没做,她只是嫌我碍眼而已。”

“……”这个回答让她彻底哑然了。

“应该说,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苏砚撇了撇唇,一丝无奈染上她的眉宇,“她知道了我的身份,想要通知朝廷。虽说我是因为大赦天下才离开岭南的,但那时候你那个陛下对我爹谋反一事还未释怀,她只需要稍稍添油加醋一番让朝廷觉得苏家后人一心想要为父报仇,那我必死无疑。就这样,她什么都还没做我就已经先下手了。”

闻言,尔鹤暗暗松了口气,重拾笑意,“你并不只是为了自己吧?倘若朝廷当真打算斩草除根,那收留你的碧云山庄也会被连累,甚至可能会因此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届时恐怕整个山庄都将不复存在。”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啊……

那一日,被赶出山庄的不止是钟离苒,还有她,庄主说了,虽然事出有因但像她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碧云山庄不能留。

她又一次被师父领回了蜃楼,师父并没有罚她,相反,还很高兴。

从那之后,她所接受的训导一直都是——人若犯我,我必赶尽杀绝。

如同尔鹤愚忠着朝廷一样,她又何尝不是被潜移默化而逐渐愚忠着另一种信仰?

“尔鹤……”她轻轻唤了声,叹道:“你真的很了解我呢,要不是因为你,我都已经忘了原来我当年那么做并不是想要杀人,而是为了救人啊。可是你有想过吗?我最想救的人是谁?”

“……”尔鹤无言以对。并不是答不出来,而是答不出口。

“我曾眼睁睁看着我最重要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却又无能为力,你觉得我会甘心吗?说不定我就真的像钟离苒所说的那样,刻意接近你们就只是为了杀李无恙呢?”

“你舍得吗?”尔鹤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问。

……有什么不舍得的?

这话已经到了苏砚唇边,可又始终无法若无其事地吐出。

她沉默着、挣扎着,不是为了向尔鹤证明什么,而是为了让自己坚定。

眼看着她就快要把心里那个不断在动摇的自己扼杀了,忽然有双手从身后的帘子里伸了出来,略显苍白的指节却格外有力,牢牢擒住她的手肘。

“进来陪我。”是李无恙的声音,透着些许喑哑,自她身后传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他拽进了马车里。

第45章 谁能执热,逝不以濯(6)

苏砚手里还握着缰绳,来不及撒手就猝不及防地被往后拽。

“马马马……”她接连叫了数声。

幸亏尔鹤反应够快,及时接过缰绳,要不然马儿突然被勒紧,天晓得会有什么后果。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想想还是有些后怕的,跌坐在马车里的苏砚顾不上坐起来就率先朝着李无恙瞪了过去,“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弄个不好会翻车啊!”

他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唇,嘟囔了句,“做噩梦了。”

闻言,苏砚气势突然就软了下来,缓缓爬到他身旁,轻声询问:“梦见什么了?”

“我们小时候的事。”

“……我们小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觉得如此不堪回首?”居然能被称之为噩梦?!

“还记得我们一块去看过的皮影戏吗?”

苏砚蹙着眉端回想了片刻,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你记性真好。”李无恙淡淡地白了她眼。

“怪我咯?不是都说小孩子是没有记性的吗?除非是印象特别深刻的事。”对她而言,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她爹娘的死,那两道被悬在城楼上的身影占据了她儿时大部分的回忆。

“这么说来……”他弯起了嘴角,“我让你印象很深刻吗?”

“不是在说皮影戏吗?是什么戏?”她扯开了话题。

当然深刻了,爹出事的时候,他曾帮过她,这她记得;杀她爹娘的人是他父皇,这她更记得。

“金屋藏娇的故事。”能够感觉到她避重就轻地绕开了某些事,但李无恙还是很配合地没有继续深究。

“然后呢?我冲上去把武帝的皮影给拆了吗?”

李无恙嘴角微微颤了下,“那时候的你还没那么简单粗暴。”

“那时候的我真没劲。”苏砚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该不会我还挺喜欢那场戏的吧?”

“那倒没有,你还警告我以后不可以像武帝那样。”

“我小时候管得还挺多……”她现在管得也不少,还是忍不住好奇追问,“你怎么回答的?”

李无恙顿了片刻,倏然绽开了微笑,“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为你造一座金屋了。”

“……”是他会说的话。

“但是我会待你好的。”

“哈!”苏砚哼出一记讽笑,“真亏你能说得出口,那会儿待我好的人多了去了,又不差你这一个。”

李无恙默默地看了她会,笑意不自觉地加深……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果然不假。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吧?她还是以前的那个她,连说出来的话都像极了。

有那么一刹那,记忆和现实仿佛在他面前重叠了,在那张没有了任何易容和伪装的脸上依稀还能捕捉到她小时候的痕迹,玲珑剔透的瓷娃娃,娇俏逼人。

他不由地有些庆幸,还好,物是人不非,还有机会重来。

“我和他们不一样。”时隔那么多年,他终于能给出答案了,“也许我不是待你最好的那一个,但会是最久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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