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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87)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齐齐格当真没有察觉玉儿的异样,委屈地说着:“这话我只跟你讲,其实我最奇怪的是,多尔衮自己不难受吗,换做别的男人,一定会痛苦死了吧,不能生啊。可他没事儿人似的,还反过来安慰我,安慰我做什么,该我安慰他呀。”

大玉儿嗔笑:“你小声点,你的男人可靠,不好吗?”

她一面说着,若无其事地给齐齐格斟酒,也给自己斟酒:“今晚的酒好喝,我们再喝一杯。”

齐齐格正在气头上,一口就饮尽,大玉儿便夹了一块糕点给她,齐齐格嘴里嚼着糕点,自己又斟了一杯酒,背过人去喝得干干净净,把杯子摔在桌上道:“玉儿,我是真的生气。”

大玉儿温柔地看着她:“别生气,你和我说说,心里就痛快了是不是。”

她的目光,看向齐齐格面前的碟子,皇太极说,今晚齐齐格吃的每一口食物里,都搀了药,而药性需要靠酒来催发,齐齐格喝下的每一口酒,便都是在断送她和孩子的缘分。

“再喝一杯,醉了就睡在宫里。”大玉儿再斟酒,齐齐格捧着酒杯笑她,“是不是知道大汗今晚会去海兰珠姐姐的屋子,所以才拉着我?”

“胡说什么?大汗今晚要守岁的。”大玉儿道,“就是心疼你,齐齐格,我心疼你。”

齐齐格傲然将酒饮尽:“我才不要你心疼,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不过是迟了些。”

大玉儿笑道:“一定会有的。”

这五个字,宛如利箭钻入她的心,往年除夕,皇太极只要在家,宴席之上,她的目光就不会离开自己的男人,可是今晚,她几乎没看过皇太极一眼。

宴席散去,宾客离宫,苏麻喇搀扶着大玉儿回内宫,跨过门槛时,大玉儿的脚没抬起来,被门槛绊倒,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格格?”苏麻喇搀扶她,可大玉儿却坐着不肯动,她眼前晃过的,全是齐齐格的笑容,还有她喝下每一杯酒,吃下的每一口食物。

“格格……”

这边厢,海兰珠抱着熟睡的阿图刚要回去,听见远处苏麻喇的声音,隐约看见妹妹瘫坐在门槛上,她心里一晃,把阿图交给乳母,急忙赶来。

“玉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海兰珠担心不已。

“姐姐……”大玉儿看到姐姐出现,目光空洞了须臾,内心突然崩溃,大哭起来,“姐姐,姐姐……”

“玉儿,你怎么了?”海兰珠上前抱住了妹妹,她伏在自己的肩头大哭,海兰珠茫然地看向苏麻喇问,“玉儿怎么了?”

苏麻喇也是一头雾水:“大格格,奴婢真的不知道,大概是喝醉了吧,格格今晚没少喝。”

第108 永远成不了他的唯一

“玉儿,是不是醉了?不哭了,不哭了……”海兰珠捧着妹妹的脸蛋,见她神情恍惚目光空洞,心想苏麻喇说的是对的,与她一道将妹妹搀扶起来,可大玉儿摇摇晃晃走不稳,便是让一旁大力气的嬷嬷将她背走。

回到侧宫,大玉儿坐在炕沿,垂着脑袋依然抽噎,手里抓了海兰珠的衣袖不松开,时不时喊一声“姐姐”。

海兰珠多久没听她叫自己姐姐了,可看玉儿这会儿的模样,又心疼又无措,不知如何哄她才好。

偏偏她宫里的婢女跑来,着急地说:“侧福晋,宝清姐姐找您回去,小格格和阿图格格都醒了,哭着要人呢。”

大玉儿听见女儿的名字,恍然从眼泪里醒过神,便下了地要去见孩子们,可她的确醉了,才落地就双腿发软,一下跌在地上。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她按回炕上,海兰珠哄道:“玉儿,我去看孩子们,你坐着别动,姐姐一会儿再来看你。你醉了,让苏麻喇给你拿醒酒茶来,一会儿怕是要吐的。”

大玉儿呆呆的,海兰珠没法子,叮嘱苏麻喇如何照顾妹妹后,就先回去看顾几个哭闹不止的孩子。

她抱着阿哲在窗下晃悠,刚满一岁多的娃娃,最是缠人的时候,这些日子白天几乎都在海兰珠身边,方才谁抱都拼命哭,姨妈一来就消停了。

炕头还有阿图,软绵绵地喊着姨妈,海兰珠虽然围着她们团团转,可她喜欢孩子,何况是亲妹妹的孩子。

宝清去隔壁看了眼,冻得直哆嗦跑回来,站在炭炉旁搓手跺脚地说:“玉福晋躺下了,好像不哭了,苏麻喇说喝了半碗醒酒汤,什么话也没说,让她躺下就躺下了。”

海兰珠忧心忡忡:“别半夜再吐了,该多难受,她怎么喝这么多。”

宝清说:“奴婢还是头一回知道,侧福晋醉了爱哭呀,可她到底有什么事要这样伤心。”

海兰珠眸光黯然,拍哄着阿哲轻声说:“还能为什么,我让她伤的心,一辈子都好不了。”

宝清自知失言,忙劝:“您别这么想,福晋若是为了您伤心,怎么会抱着您喊姐姐呢,那真是委屈坏了,只有您能安慰她,怎么会是为了您伤心?”

海兰珠淡淡一笑:“是吗?”

她抱着阿哲,直到小娃娃甜甜睡去,虽然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可现在她唯一能为妹妹做的事,就是替她照看孩子,而妹妹能给她最后维系姐妹情的,也是孩子。

玉儿是善良的,纵然自己让她心碎,她都舍不得让姐姐绝望。

看着炕头睡得香甜的孩子,海兰珠热泪盈眶,捧着阿图的小手亲了亲,哽咽道:“玉儿,对不起……”

鞭炮声中迎来了黎明,天聪九年的元旦,旧年大金制定了新的朝贺礼仪,今日一早,哲哲便穿戴整齐,要带着众福晋去拜见皇太极。

海兰珠和窦土门福晋都早早地来了,扎鲁特氏的屋子里毫无动静,而大玉儿这边,宫女们正手忙脚乱地给侧福晋梳妆打扮。

哲哲站在清宁宫门前,她知道昨晚的事,便问海兰珠:“玉儿怎么样了?”

海兰珠忙道:“是醉了,昨晚喝了醒酒汤睡下,已经没事了。”

大玉儿的确醉了,早晨被苏麻喇催醒要去朝贺皇太极,虽然年年都有这样的规矩,但今年很隆重,连朝服都新做的。

她的酒只醒了八九分,这会儿晕头转向地被宫女们拉扯着穿衣裳梳头。直到走出侧宫,迎面而来冰冷刺骨的空气,才激得她醒了最后一分酒。

“格格,大福晋在等了。”苏麻喇着急,就怕被哲哲骂,几乎是推着大玉儿往清宁宫这里来。

大玉儿的脚步,赶不上苏麻喇的催促,就要到姑姑跟前,脚下被积雪一滑,险些摔倒。

海兰珠疾步走下来搀扶她,担心地说:“玉儿,脚下留神。”

大玉儿站稳,看着姐姐,指尖触摸到姐姐冰凉的手掌,恍然想起昨夜的事,可也许对姐姐的冷漠,已经成了身体里的习惯,她竟然本能地把手抽开。

十指分离的一瞬,海兰珠的心剧痛,她努力地掩饰,仿若无事地回到哲哲身边,带着体面的微笑,看着妹妹向姑姑行礼。

“先去拜见大汗。”哲哲都看在眼里,她早就不再强求,淡淡地说,“我们不能迟了。”

说罢,阿黛便搀扶大福晋下台阶,忽然从扎鲁特氏的侧宫里传来器皿碎裂的巨响,众人俱是一颤,唯有哲哲不以为然,扶着阿黛的手继续往前走。

“大、大福晋……”总是被人忽视了存在的窦土门福晋碎步赶上来,怯怯然道,“大福晋,我妹妹她的身体,到底怎么了,我很想见见她。”

哲哲威严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窦土门福晋立刻退缩了,声音颤颤地说:“是,是……”

“走吧。”哲哲与众人道,“别叫大汗久候。”

一行人跟随哲哲逶迤而至,大政殿外,朝臣贝勒们早已等候,另有宗室命妇依序而列,大玉儿一眼就看见了齐齐格。

齐齐格悄悄冲她招手,目光明媚,还是那么亲热。齐齐格酒量不好,昨夜也醉了,可她从不在人前失态,就连醉了,都能把自己绷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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