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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868)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玄烨却说:“把她带过来了。”

大李子不敢二话,赶紧命人把那小宫女带到御前,柔弱的姑娘跪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可能更多的是因为害怕。

“你是哪里的宫女?”玄烨问,“这么大的风雪,一个人在宫里瞎走做什么?”

小宫女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出声,还是大李子催促她:“皇上问你话呢,抬起头来。”

“奴……奴婢是钟粹宫的宫女。”跪在地上的,正是布常在身边名叫岚琪的姑娘,她抬起被冻得通红的脸蛋,冷静下来,好生回答皇帝,“奴婢是布常在的宫女,今日荣贵人做东请各位主子去喝茶小聚,可是风雪这么大,布常在前几日风寒才愈,今日实在不宜出门,所以奴婢要去荣贵人的宫苑,向荣贵人告假。”

岚琪想了想,叩首道:“奴婢实在是没有看见皇上圣驾过来,冲撞了皇上,罪该万死。可是奴婢还要去向荣贵人告假,请皇上允许奴婢事后再去慎刑司领罚。”

大李子干咳了一声,责备道:“皇上什么话都还没说,你瞎起劲什么?”

玄烨淡淡一笑:“她的伞都破了,你们给她一把新伞,这里到荣贵人屋子里还有些路。”

大李子连忙应下。

玄烨放下帘子,里头悠悠传来一声:“走吧。”

暖轿继续前行,偶尔有一丝丝寒风从窗口飘进来,驱散轿子里的闷热,惬意又舒坦,玄烨默默地想,果然又遇见了。

“那就是你吧。”玄烨自言自语,“朕不会亏待你,会给你荣华富贵,其余的,该承受的该面对的该牺牲的,那也是荣华富贵的代价。”

慈宁宫里,大阿哥保清被送来太祖母跟前,结实可爱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十分讨玉儿喜欢,顽皮的时候能上房揭瓦,但听话的时候,也能好好跟着玉儿,由太祖母把着手写字。

玄烨来了,见着喜欢,换他教儿子写字,父子俩亦是说说笑笑。

如今,保清还只会用简单的短语字词来表达他的意思,咿咿呀呀连带比划,却让玄烨恍然想起,承祜走的时候,就这么大。

玉儿眼见得孙儿神情落寞,命乳母将小阿哥抱走,带着玄烨到暖阁喝茶,问了几句三藩的事,想把他的情绪转开。

反而是玄烨主动提出:“皇祖母,来年又是选秀的年份,是不是?”

玉儿道:“礼部避开你,已经来问过我,我让他们等一等,等你的旨意。”

玄烨颔首:“是,就让他们照规矩办。”

玉儿想了想,才道:“是想让宫里有些新人?”

玄烨却直白地说:“倾弦到了选秀的年纪,拖下去,佟家的人该坐立不安疑神疑鬼,让他们早早安心吧。”

玉儿苦笑:“皇上真要把那小丫头选进来?你知道你小舅舅,把她教导成什么脾气了吗?”

玄烨毫不避讳地说:“再坏,也不能杀人放火,除此之外,由着她去吧。”

玉儿便直言:“你是想有人来,与灵昭的地位抗衡?”

玄烨的眼神是空洞的,捧着茶缓缓喝下,应道:“不是抗衡,是倾弦的出身,值得她拥有尊贵的册封。”

“玄烨,你若有不愿对我说的话,皇祖母不会追问你。”玉儿道,“但皇祖母希望你能听我一句,你可以不喜欢昭妃,可以不立昭妃为皇后,但不要折辱她,不要在外人面前让她蒙羞让她下不来台,除此之外,皇祖母不会干涉你任何决定。”

玄烨却淡淡一笑:“皇祖母,钮祜禄氏敏感且脆弱,九年多来,朕为了顾及她的心情,处处考虑周到,处处费心,任何事总要想一想,她是不是会不高兴。但是从今往后,朕再也不愿费心,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玉儿一语戳中玄烨的心思:“可过去的九年,你考虑的那一切,不是为了灵昭,是为了舒舒。”

玄烨放下茶碗,冷漠地对祖母说:“是,所以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玉儿说:“她好歹为你……”

玄烨打断了祖母的话:“她可以继续这样活下去,拥有和以往一样的尊贵和荣耀,只要别求更多的。”

玉儿让自己冷静,调整心情,平和地说:“是想让倾弦成为皇后。”

玄烨摇头:“谁也不想,那个位置,能拖多久是多久,没有皇后,三军照样打仗,没有皇后,百姓的地里依然能种出庄稼。”

玉儿心中叹息,道:“皇祖母知道了,玄烨,放轻松些,只要皇祖母不逼你,没人能逼你。”

可玄烨的眼神,却晃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他仿佛停滞了一瞬,才抬头道:“多谢皇祖母,孙儿记下了。”

那日傍晚,灵昭接到皇帝的旨意,说虽然为了大行皇后之故,今岁除夕不摆宴,但太皇太后和太后健在,不宜太过悲伤。

至明年,一切重新开始,正月十五时,在慈宁宫摆宴,宴请王公大臣。

操持一场宴席,如今对灵昭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她照着玄烨的吩咐去做就好。可是那天夜里,玄烨明明来了翊坤宫住宿,他既然自己要来,又何必打发小太监传旨,且当天晚上,皇帝倒头就睡,什么话都没说。

那之后连着数日,皇帝都留宿在翊坤宫,外人看起来昭妃娘娘复宠,风光无限,可屋子里到底是什么光景,只有灵昭和玄烨自己知道。

除夕前一晚,灵昭忍无可忍,问坐在灯下看折子的玄烨:“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吗?”

玄烨疲倦地抬起头,反问:“怎么了?”

第907章 明晚,请皇上不要再来

四目相对,灵昭的心跳越来越急,玄烨放下了手中的折子,再次问她:“怎么了?”

“您已经好几天不说话。”灵昭终于承受不起玄烨眼中的冰冷,垂眸避开他的目光,道,“这几天,您每晚都在臣妾身边,可是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五句。”

玄烨说:“朕从前,不也是这样?”

灵昭摇头:“皇上很少会这么多天,连着留在翊坤宫,即便有,至少还会和臣妾说上几句。”

玄烨问:“朕在这里办公务,碍着你了是吗?”

“当然不是。”灵昭猛地抬起头,“皇上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玄烨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就是朕问的意思,你已经回答了,既然不妨碍,朕再看两本折子就睡了,你先歇着。”

灵昭气势顿消,仿佛再也提不起来,转身走向床榻。

然而看着床榻上整齐的被褥,回想这几夜同床异梦,她是在皇帝身边九年的人,即便九年来真正在一起的日子不足一年,她也听得出玄烨的呼吸是否真正睡着了。

这几日,他每天不论是倒头就躺下,还是这样办公务到深夜,他都睡不着,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灵昭的心备受煎熬,她甚至宁愿他不要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灵昭猛地回过身,“你为什么要恨我,为什么要把怨气撒在我的身上,是我让她死的,是我待她不好吗?一直一直以来,只有皇上对我的诸多不满,皇后她从没像你这样来对待我。”

玄烨抬起疲倦的双眼:“你怎么了?”

灵昭愣一愣,眼睛通红的她,已经克制不住泪水和悲伤:“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既然你讨厌我,就把我丢开,就不要再见我,我宁愿看不见你,也不愿被你这样羞辱。”

玄烨说:“朕过去在坤宁宫,也会连着几天不说话,或不想说,或累得没力气说,这很平常。”

灵昭摇头:“可你睡不着不是吗,躺在我的身边你每一晚都睡不着?”

玄烨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来,向灵昭伸出手,唬得她往后退了半步。

“你发烧了吗?”玄烨却是抚摸她的额头,“好像没有发烧,那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灵昭泪眼相望,哽咽着,“我做错什么了?九年了,你依然讨厌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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